他目光往人身上瞥了好几眼,也没想好要说什麽,就拿起水杯走了过去。
教室的饮水机是个挂在墙上的直饮器,烧水烧得慢,冬天接热水都得靠抢,这个点放出来的水早就不热了。
瞿期捏着保温杯走到饮水机前,路过应知寒的时候看了一眼,这人居然还在看他的杂志。
但为什麽刚才语文老师就不骂他?搞区别对待是吧?
应知寒靠在椅子上,似乎看得很专注。
瞿期接了一趟水,回来的时候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坐下之後又还是想说点什麽,于是喝完又拿着杯子走过去,回来又没开口。
……
如此重复到第四次,当他端着杯子又回去时,看书的人头也不擡地问他:“你到底想说什麽?”
这个年纪的男生,总会有那麽一些没有原因叛逆心理。
每次瞿期想好好问个什麽话的时候,就会被这人刻薄地刺回去。
他这麽一说,瞿期那股逆反的劲儿也就上来了,反问道:“怎麽了,接个水也惹到你了?”
应知寒说:“五分钟接了四趟水,如果不是有话要说,那你最好去挂个内分泌科。”
他擡起头:“有可能是糖尿病的早期症状。”
闻言,瞿期闭了闭眼,客客气气道:“不必了,我只是单纯地被有些人气得火冒三丈而已,谢谢关心。”
“不客气。”应知寒说。
实际上,瞿期就只喝了一杯,後面几次拿的都是空杯子,然而现在是真的又被气得灌了一杯,结果就是一上午跑了好几趟卫生间。
说实在的,这人是不是有点克他?
迷信的瞿同学越想越觉得是这麽回事儿,干脆安分守己地度过了下半天,连眼珠子都没往那边看过一眼,更别说去自讨没趣。
北方的秋冬总是有些奇怪,分明前一天才飘了雪,今天又出起了太阳。
只不过太阳像是摆设,落在人身上没什麽温度。浓厚的馀晖从窗外照进来,让人没来由地有些孤独。
尤其当他看到应知寒早早就拎着书包走人,就更加孤独了。
准确来说不是孤独,是比昨天更不平衡。
这人比他放学早也就算了,偏偏还住在他家里,等他放学回家的时候,人家说不定早就洗漱完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到底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瞿期觉得自己这一天一夜産生的怨气,大概都能养活一个怨灵了。就连晚自习写字的力度都大了不少,活像在跟卷子打架。
守晚自习的老师看了他好几次,还很贴心地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不会的题。
最後一节晚自习下课前,劳动委员在黑板上写了第二天的值日生。因为走读生早走一节课,所以一般都安排在早上。
临走前,瞿期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黑板上,于是一出学校就摸出手机,把闹钟提前了二十分钟。
实际上学校安排了校车,但上高中报名那会儿,柳昭大手一挥,往公交卡里冲了不少钱。瞿期不用的话,说不定在那儿放好几年都没人用,他想了想,干脆也就不坐校车。
上了公交之後,他习惯性缩到最後排,这个点的车厢几乎空了,只有零星几个人影,路灯一盏盏从窗外掠过,是瞿期都快看腻的城市夜景。
他摸出手机点开扫雷小游戏,对于消遣时间来说,扫雷是非常不错的选择。只需要随便点开一个模式,慢悠悠扫个两三把,差不多就刚好到站。
下车後,游戏界面提示还有几个雷没扫完,他锁了屏走到巷口,拐进去之後才又重新点亮。
昏暗的巷道里,手机里传来很轻的方块掉落声,偶尔还有插小旗子的声音。
他埋着头走到院门口,刚好插上最後一枚代表地雷的小红旗。
“噔噔噔噔!”
胜利结算的音乐响起。
瞿期关了手机,摸出钥匙准备开门,擡头就看到一个站在黑暗中,只有脸上被照得冷白的人影,当即吓得一个趔趄。
“我……”
靠。
他定睛一看,把後半个字咽了回去:“应知寒?”
他有点疑惑,缓了两秒问:“你不进去站门口干嘛,当幽灵麽?”
问完又有些後悔,这人我行我素的,想必又要冷冰冰地说:跟你有关系?
然而预想中的回答却并没听到。
应知寒收了手机,四周蓦地陷进了一片黑暗,只有客厅里的一小簇光从院墙里透出来。
“没钥匙。”这道黑暗中的声音听起来很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