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时间一晃而过,濮灵并无夏秋冬三季,凭着不变的春季,让人难以察觉时间的流逝。窗外的枝叶冒出嫩芽,碎琼撑额呆呆望着,如此平淡宁静的生活对于幻境中人来说未免显得乏味,但碎琼却不觉得,许是有记忆以来大多时候都是这般平静的日子,让她心底生出熟悉眷恋之感。
“下月便是东萤山射猎的日子,白月,你可想参加?”
“嗯?”
碎琼回过神,青纱账之下,百里长青一双眼睛自书页露出,他的眼睛似乎无时无刻都含着笑意,“东萤山孕有许多灵兽,每过五十年,便会组织一场弟子射猎的比试,谁射猎的灵兽多,便是胜者,胜者可得一瑰宝。”
“灵兽何其珍贵,就这样猎杀了?”
“并非如此,射猎时用的弓箭和武器都是特制的,只会让灵兽暂时昏迷,并不会对它们産生伤害。我已教习你五年,你虽然修习不了结印之术,但其他术法你也习得大概,难得有机会,不若去东萤山瞧一瞧?”
碎琼趴在桌上,不感兴趣:“可我提不起劲,去射猎,哪有待在这里舒服?”
百里长青微微一笑:“那若是在东萤山看上哪一头灵兽,待射猎比试结束,我去将它猎回来给你当坐骑,如何”
碎琼两眼放光,兴冲冲地问:“那东萤山都有些什麽灵兽?”
“都是些修炼不过百年的寻常灵兽,不过在东萤山的山眼里,宿着一头兕牛,此灵兽修炼了百年,性情狠辣冲动,我怕它会误伤弟子,故而比试的那几日我都会将其封在山眼之处。可是不知从什麽时候起,弟子们反而对兕牛起了兴趣,纷纷都想着去猎它。”
碎琼兴奋地问:“那我能让它当我的坐骑麽?”
百里长青忽然笑着摇了摇头,他放下书,端起炉碳上冒着热汽的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推到碎琼前面,一杯落入自己手中。他往茶杯吹了口气,淡淡的水雾顿时溃不成兵,狼狈地消失在空气中。
“这我倒是没想过。兕牛性情凶狠,难以驯服,但,也不是不能让它认主。”
相处五年,碎琼一听就知道有希望,笑眯了眼,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却忘了这是刚沏好的热茶,登时烫得手足无措,又碍于礼数颜面不敢直接吐出,涨红了脸。
百里长青连忙掏出随身携带的帕子,递到她面前:“快吐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时情急,他没看到碎琼伸到半空要拿帕子的手,而是将青色的帕子用手心接着递到碎琼的嘴边。
碎琼憋红了脸,一时之间不知该吐还是不吐。
百里长青有些着急:“快吐在上面,你舌头都要烫没了。”
碎琼心想舌头怎麽会被烫没,一边还是垂下头,靠近百里长青的手心,轻轻将嘴里的水吐了出来。
青色的帕子被叠得整整齐齐,因着一口滚烫的热茶,染上了深渍,碎琼被烫了舌头不好说话,伸手想拿走帕子,想着洗好了改日再还,可是百里长青却没看见她的手,无比自然地将手连同帕子一起收了回去。
“张嘴。”
见碎琼没有反应,百里长青下意识伸手想要掐她的下颚看得清楚些,却在将碰未碰之际生生停住了手。
修长的手僵在半空,他缓缓收回手指拢入手心,最後如落下枝头的叶子一般,慢慢垂下。
“把舌头伸出来,让我看看。”
碎琼颤巍巍地将被烫的发红的舌头伸出。
舌尖通红,带着些许水泽,和粉嫩的唇色想比,红得过了头。
百里长青又倒了杯茶,将茶杯拢入手心,只是眨眼之间,原本滚烫冒着热气的茶水便被夺去了热量,荡漾的水面缓缓飘起细碎的浮冰,他将茶杯递给碎琼,嘱托道:“含一口,一会再吐掉。”
碎琼连忙照做。
百里长青又拿出些瓶瓶罐罐捣鼓,最後捣鼓出一小杯乳白色的粘液,“现在如何了?”
碎琼照实说:“感觉不怎麽疼了,可是离开凉水,卷一卷舌头还是疼的。”
“那便是烫伤了,你将舌头伸出来,我给你涂一些药膏,敷一会就好了。”
碎琼有些犹豫,“我自己来就好。”
百里长青却皱起眉:“听话。”
五年来都是浅笑吟吟的模样,难得见他这麽严肃,碎琼一时被唬住,只好乖乖照办。
百里长青寻了一条软枝,沾上药膏,轻轻涂在发红的舌头上,药膏冰冰凉凉的,味道还带着花香,凉气渗进伤处,一下子就感觉不到疼痛了,碎琼刚开始还颇为拘谨,但见药膏起效这麽快,後面也就放松下来,还有馀力去看百里长青。
百里长青涂抹得相当仔细,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涂好了舌尖,他又让碎琼把嘴张大些,将药膏借着软枝涂到上颚,涂到一些容易被忽略的角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碎琼觉得百里长青手下的动作越来越慢,身体似乎也有些僵硬,又或是这样的场景过于丢脸,以至于让碎琼感到颇为羞耻,嘴里分泌的液体增多,她开始思考起咽还是不咽这个问题。
所幸在她想清楚之前,百里长青手里的软枝就已经完成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