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百里学堂竞争的凶残程度堪比仙门百家一起竞争,成子川被丢进学堂才不过短短半个月,人就瘦了半圈。
百里弟子擅结印,因着血脉中结印天赋占据了他们绝大的灵力领域,故而没人能另辟他路修行,更别提执剑了。因此成子川这半个月来都是入乡随俗,从零开始学结印,磕磕巴巴地和其他弟子比试。所幸弟子们也懂事给成子川留了面子没有动真格,但就算是小打一番成子川也吃不消,于是乎就和同样被追着打的百里清成了难兄难弟,被夫子们戏称垫底第一和第二。
但闹归闹,大家也没太过分。百里清身为家主之子,本应该继承其父其母的天赋才对,但据老夫子说,百里清出生的时候正是两百年前祸蛇之乱刚被镇压之时,为了威慑祸蛇,百里含玉从百里长青手中接过家主之位。
而後为了压制祸蛇的灵威能够稳定,历代家主必须要时刻保持心境清明,最好的办法就是斩断尘缘。于是百里含玉便要打掉腹中胎儿,所幸最後被百里清的父亲拦了下来。最後衆位长老商讨,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那便是百里含玉服药提前将才五个月大的胎儿生下来,并将其安置在特殊的法器中继续发育。
可这种方式对胎儿的伤害极大,纵便法器从不供断对胎儿输送的灵力和营养,但百里清真正以发育完全的婴儿出生的时间就用了一百多年。百里清从法器中“诞生”起就是病弱之体,虽然天赋确实不错,但他的身体状况俨然负担不起结印的损耗。就这样又精细养了好几十年,百里清这才看起来才与寻常弟子无异,不过依旧得精细养着,结印时不能损耗过多,故而每每干架都不得使出全力,久而久之,百里清就躺平了,成了学堂里的垫底第一。
直到成子川来,他才从垫底第一变成垫底第二,有了垫底友谊,两人相处甚欢,每天一起苦哈哈地苦中作乐。课後其他弟子走了,两人却都要留下来补课,上头的老夫子摇晃着脑袋,咿呀咿呀地念着书上晦涩难懂的文字,成子川在下头听得昏昏欲睡,转头想要跟百里清聊会天,没想到一扭头,就看到百里清早就枕着手臂呼呼大睡了。
成子川:“……”
也幸好老夫子上了年纪,眼神不大好,遥遥看去,看到两个学生乖巧地坐在位置上,有模有样地翻书,觉得孺子可教,一时心情大好,本来要结束的补习被他大手一翻,就着书中内容继续说了下去。
微风轻轻拂过,把廊下的竹帘吹得荡漾,成子川撑着脸看出神。
濮灵灵力旺盛,没有四季之分,总是一副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模样。天边飘过两朵雪白雪白的云,将本就不强烈的阳光遮掩了一二,茂密的树冠与天相接,树枝上长出了许多嫩芽,嫩绿的生机令人看了心情大好。翠绿的树藤蜿蜒而下,偶有长的树藤会垂落在草地上,企图遮掩一地花色,不知名的花互相争彩斗艳,闹得开心,忽而又有风拂过,一块雪白的帕子掉在了它们身上。
成子川微微擡眸。
素白的手像没有丝毫瑕疵的美玉,似有光在细腻的皮肤上跳动。
成子川再一擡眸,看见了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下一刻,仙子望了过来,盈盈笑眸含了一池春水。
他愣住。
上桌的老夫子还沉浸在自己的读书声中,百里清打起了呼噜,但成子川却听不见了,那一瞬时间仿佛流逝地格外漫长。身体先意识一步做出了反应,他连忙垂头,欲盖弥彰地挠了挠发红的耳朵,将头藏进臂弯里,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将目光从臂弯里抛出。
但是那片和煦春光里却不见了仙子。
成子川花了一会才惊觉那是自己的幻觉。
他在心里默默数数,半个月,足足十五天半,他是既没有看到逢湛,也没有和碎琼见过一面,且听说碎琼此次来是为了治病,而逢湛来也是专门来借濮灵这块灵地给碎琼治病的。
成子川心里感觉毛毛的,恰好听说百里清说濮灵的百岁节,百岁节当天学堂放假,濮灵境内家家户户会将做好的饭食端到门口,人们路过一家吃一家,吃百家饭,过百岁节,意在健健康康,无灾无痛,长命百岁。
成子川被百里清说动,便动了想去瞧一瞧的心思,心里又记挂碎琼有病在身,想着要不要邀请逢湛和碎琼同去,虽然只是个习俗,但讨个好意头还是不错的。
百里清知道後,就直接怂恿人去请人。
逢湛素来住在偏僻安静的地方,百里含玉就将他和碎琼安排在後山的扶风院,院里的房间无数,还贴心垦了片肥沃的良田供逢湛栽灵药。只不过宅子太大,百里清带着成子川七拐八绕,都差点迷了路。
成子川刚踏进院子的时候,碎琼正趴在池边昏昏欲睡,整个人陷入软榻之中,想来是觉得炎热,保暖的毯子大半被她踹到脚下,没了毯子的遮挡,玲珑的曲线一展无遗,偏这人还不自觉,一手拿着根柳条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池里的鱼,动作稍大时柔顺的袖子就会滑落臂弯,露出一截雪臂。逢湛坐在旁边的石桌上,食指和中指捏着一枚黑棋,悠悠然地复盘古籍中的棋局,神色漠然,仿佛意不在此,可仔细看上去又像是在思考破局之法。,
两人无言,气氛却相当和谐。
成子川望着碎琼脚下的毯子出神。
“百岁节?”两页翻书声落地,逢湛的目光明明没有移开,却给成子川一种他在看着自己的威压。
黑子落在棋盘上,“近来功课不错?”
成·成绩依旧垫底第一·子川:“……”心虚把头低了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