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秘境
东丶南二境以钦丶剡丶太三山为界,其下灵脉川流不息滋养一方,钦丶剡二山中皆有小门派建立宗门,唯有太山钟灵毓秀却人迹罕至,只有每次须弥秘境将开时才会热闹起来。
太山脚下一月前方才设立的临时仙驿人来人往,到了秘境开啓当日,不仅地上拥挤,就连天上御物飞行的修士也成群结队,连成片片乌云。
沈明澈出个门拖拖拉拉比深闺大小姐还麻烦,故而等二人到了太山时,诺大一个山脉已跟下饺子似的人满为患,舒怀玉实在受不了眼前人头攒动,直接拎着沈明澈的领子御剑上天寻了个歪脖子树把他挂了上去。
舒怀玉脚尖点在一根筷子粗细的树杈上,身形却在谷中呼啸的山风中纹丝不动,她对着人群扫视一圈,见到不少熟悉面孔。
一群蓝白袍服的年轻弟子将一面容温煦的青年围在中间,叽叽喳喳个不停,青年注意到舒怀玉投来的视线,向她温和一笑,眼神里却透着一股生无可恋的麻木。舒怀玉跟陆濯明行了个点头礼表示衷心的同情与慰问。
另一边站着群身着儒生灰袍的修士,桑景榆虽死,东隅学宫大小事务暂由几位德高望重的先生代理,倒也没出什麽大岔子。再往远处,金纹白袍的是穹武剑派,而钦天阁由于此前公然向东隅学宫发难,被一衆玄门忌惮孤立,几名长老睥睨群雄,裴微和其馀年轻弟子尴尬地顶着一脑门子口诛笔伐,统统卑微成了他的名字。
一里开外,一人黑衣如墨,红发似火,艳丽得不可方物的人儿察觉到沈明澈的存在,凤目投来杀气四溢的一瞥,沈公子咧嘴回敬凤凰家主一个欠嗖嗖的笑容。
然而,这些人都不是舒怀玉要找的,她神色依旧毫无波澜,沈明澈却因这几个月来的朝夕相处瞧出了端倪,便问道:“找什麽呢,小仙君?”
“有人在看我。”舒怀玉言简意赅。
“那可真是奇了。”沈明澈被迫挂于东南枝还不忘耍嘴皮子,“还以为只有本公子如此万衆瞩目。”
舒怀玉给了他一记眼刀,沈公子很配合地打了个寒战,食指在嘴上一抹做了个缝合的动作。舒怀玉不再理他,从进入太山地界开始,她便感觉有一道幽怨的目光始终在她身上徘徊,但此处人太多,一时之间也难以找出究竟是谁。
沈明澈嫌挂着的姿势太不舒服,手腕一勾树枝,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到上面,身体没骨头似地往旁边树干一倚,双手抱在胸前,眯眼望着远处朝他猛瞪眼的小凤凰懒洋洋道:“算算时间还有小半个时辰秘境才开,不用着……”
只是“急”字还没说出口,他视线另一端的凤岐毫无征兆地消失了,连着山谷中的人没了整整一半。舒怀玉反射般地去抓沈明澈的後领,同时赤霄剑随心而动从储物铃铛里飞出,她手指刚一勾住沈明澈的衣服,眼前便骤然一黑。
一息之後,方才还漫山遍野的修士全然不见踪影,空谷中只馀山风呼啸,说不出的诡异寂寥。
坠落丶坠落丶坠落。
眼前一片漆黑,持续的失重感让舒怀玉意识到自己在不断下坠,意识恢复清醒的瞬间,她两手猛地攥紧——还好,赤霄剑在右手,沈明澈在左手,一样都没丢。她刚想御剑,却惊诧地发现灵力一旦聚起就不断往四周溢散。
此地禁灵。
舒怀玉反应极快,只怔愣了一瞬便将赤霄往前一挥,耳边顿时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剐蹭声,像是剑刃在岩石上摩擦,她当即立断,手臂骤然发力猛地将赤霄刺向面前石壁。舒怀玉每日挥剑万次,就算不用灵力也能轻松劈开岩石,利刃刺入石壁的瞬间,她下坠的身形骤然一滞。
她保持着单手吊在空中的姿势,忽然发现鼻息间除了熟悉的檀香味还多了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她还没来得及放下去的心骤然提起,这才发现一直聒噪的沈孔雀刚刚一直没出声。
“沈明澈?”
“我在。”
熟悉的声音让舒怀玉定了定心神,她扭头荡了下身体,脚尖前後各踹到两面岩壁,她发现自己位于一条并不宽阔的岩缝中。这时,她左手重量骤然一轻,沈明澈叉开两条长腿在岩壁之间劈了个一字马。
“须弥秘境竟提前开了。”沈明澈的声音在壁面间回荡,他的语气有些凝重。这是秘境落成後第四次开啓,其中禁灵之地典籍中确有记载,只是并不在秘境的入口。以往三次秘境都是在确定的地点打开,而非如今这样囫囵个将所有人吞进去。
舒怀玉知道沈明澈在想什麽,便道:“来都来了,现在後悔也没用,先下去再说。”
“剑借我。”舒怀玉从沈明澈那里接过碧落剑,在面前石壁上狠狠一剜,一个拳头大的石头被她生生抠下来,莫约十几息的功夫,细微的落地声从深渊下方响起。
舒怀玉低头问道:“你自己能下去?”
“仙君忘了我轻功如何了?”沈明澈颇为无奈,好似自打他在舒怀玉面前旧疾复发了一次,就给她留下了一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病秧子印象,真是忘了他在被魔修霸占的鬼城中大杀四方的英姿了吗?
舒怀玉闻言也不客气,干脆利落地撒了手,莫约半柱香功夫後两人落了地,四下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沈明澈从储物戒中拿出火折子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