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于野难以描述,这个剧本到底哪里吸引他,如果说《惊蛰》里的黑帮青年多少还有与他相似的地方,《昼梦》的主角却与他毫无重合之处。
故事的主角是殷于野,一个不善言谈的健身教练,他的业绩很差,濒临辞退。他的沉默却吸引了自己的妻子,她在高校里教哲学,他们本处于灵与肉的两端,却奇异地结合了。
殷于野听不懂妻子那些深邃的语言,他们之间除了肉体,没有其他沟通,而随着时光流逝,妻子也渐渐厌倦他的肉体。当初吸引彼此的东西已经悄然变质,他们的婚姻无可挽回地走向危机。直到有一天,妻子很晚回家,看上去有些狼狈,她向他描述被同事性骚扰的过程。
殷于野想要安慰妻子,却表现得十分笨拙,彻底把她惹怒。在沉默的僵持中,妻子忽然换了一种语气,她更加细致地描述了那个过程,把那次骚扰描绘得类似调情。她挑衅地看着他,试图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唤起丈夫的关注。
然而殷于野再次沉默了。
沉默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却能让他逃避眼前的硝烟,妻子终于摔门而去,彻夜未归,他们的婚姻也彻底走到尽头。
有学员留意到殷于野的异样,便向他推荐一位咨询师,说他能让人看到某些问题背后的真相,于是他按记忆中的地址,登门拜访。
一个看不出年龄的男人接待了他,是叶深饰演的咨询师。他看上去没有一点专业气质,房间的陈设也很复杂,有点像吉普赛人占卜的屋子,客厅醒目的位置,有张华丽的弗洛伊德式的躺椅。
殷于野记得他们的谈话开始在一张不大圆桌上,后来却变成他从那张躺椅上醒来,他不记得自己如何跑到躺椅上睡着,却对那天的梦境印象深刻——叶深带他去了一幢神秘的豪宅,那里有许多人。除了叶深和殷于野,没人穿着衣服,他们也不在意这两个到处穿行的人。
因为他们都沉浸在性爱中。
男人和女人,女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两个一组,三个一组,甚至许多人纠缠在一起。那些姿势让殷于野脸热,即使最激情的夜晚,他和妻子也不曾尝试过那些姿势,难以想象他空有一副精彩的肉体,在床上的表现却只能用乏味来形容。
叶深瞥了一眼他鼓胀的下体,笑着建议他尝试Gloryhole,在那个暧昧的气氛下,蛊惑的笑容起了作用。几个蒙着面纱的女人褪下他的裤子,叶深则在后面轻推他的身体,直到他插入墙板上的洞。
殷于野不知道对面是谁,男人还是女人,只觉得他得到了有生以来最销魂的侍奉,没有一次高潮能像这样酣畅淋漓……
他在一片潮湿中醒来。
叶深坐在圆桌后面看书,似乎已等待多时。梦里发生的一切过于真实,以至于殷于野乍看到他,身体仍会泛起情欲的余波,而叶深似乎对他经历的一切一无所知。
妻子终于回归家庭,仿佛那一夜无事发生,他仍会和妻子做爱,只是等身边人陷入深睡后,他就会开始回味那个旖旎的梦。
殷于野再次找到那个咨询师。可无论他怎样努力保持清醒,最终的结果仍旧是他在躺椅上醒来,内裤湿得一塌糊涂,次数多了,他也就习惯了多带一套内衣去咨询。他不知道自己的问题是否得到了解答,却陷入某种心瘾,或者说,那些淫靡的梦境使他沉迷。
梦里的人们渐渐由背景变成殷于野的配角,他也从一个旁观者变成其中的一员,男人,女人,长着两种性器官的人,甚至动物和机器……一个人,两个人,一群人。
殷于野沉溺愈深,日渐混淆梦境与现实,终于在某次醒来时,他拉住叶深的手,把他带到自己身下。像在梦境里那样,他们在那张躺椅上恣意欢爱。
激情褪去,叶深告诉殷于野,他的问题已经得到解答,无需继续咨询。
殷于野不以为意,下周继续来访,却发现那里已经人去屋空。他不死心地撬门,却发现门上已经有被撬开的痕迹,破旧的屋子里只有一张旧躺椅,和记忆里完全不同。
他突然听见巨大的响声,仿佛工地上的机械在工作。这时他脚下的地面剧烈地震动,天花板落下许多灰尘,有窗的那面墙突然崩塌,阳光和灰尘涌进昏暗的屋子,他看到挖掘机的一部分。
殷于野走到倒塌处附近,发现外面是一片废墟,庞大的拆迁机器正在废墟上运行,尘灰四起。
透过那滚滚的烟尘,他看到废墟后面,几条街之外,绿树葱郁的一座小区。那些精致的楼房中的一栋上,有一扇窗。透过拉紧的窗帘,他看到自己的妻子。她依旧那样美丽,睿智,她的语言像雾一样,神秘又引人沉沦。
她一丝不挂地在呢喃,依旧是那些让他无法理解的话语,带着潮热的情欲,显得更加迷人。他的眼睛透过她,以她的视角扫过家中的角落,那些他们在一起的共同回忆……
视野一度停留在天花板上,他知道,那是她的习惯。她总爱在上面,高潮的时候也总是仰着头,露出脆弱的咽喉,让他总是心生暴虐,想要把她就此扼杀。
直到她的高潮结束,低下头,他看到她身体下面,是一个同样赤裸的身体,一个男人的身体。
他认识那个男人,他是妻子的同事,也是自己被辞退前的学员,他向自己介绍过咨询师,他就是那个咨询师。
他是叶深。
工地上的人很快发现了殷于野,他们拼命向他叫喊,对方却无动于衷。
他站在断裂的楼层预制板上,眼前只有刺眼的白光,干涩的尘雾,耳中的拆迁声仍在轰鸣,那些声色幻梦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一片现实的废墟。
一个工人被工友提醒,看到那座拆得支离破碎的建筑上,一个男人张开了双臂。
随着他向前一跃,那座建筑也轰然倒塌。
何时画的分镜,只有殷于野能看懂。
虽然他对画面十分敏感,但画画的水平实在拙劣,所有人物只能以火柴人的形式表现,其他内容更是抽象得直接用符号代替。那些东西除了殷于野,谁也不想多看一眼,所以何时这次画得格外仔细,画不出来的地方,还在旁边用文字注释。
殷于野看着他的认真劲儿,感慨他给自己画图,从来没就这么上心过,可惜这次享受不到了。
叶深把一杯咖啡放在何时旁边,又端来两杯,坐到殷于野身旁,他看到他手里的剧本,已经翻到卷边。
殷于野下意识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顿时为那股奇异的香气惊讶:“这是什么?”
“瑰夏,是好豆子。”他顺着殷于野的目光看过去,何时正捧着杯子,像喝水一样往下灌,不由苦笑,“暴殄天物,给他什么好东西也喝不出来。”
“他除了电影,对别的都不上心。”殷于野感同身受,“上学时他总在暖瓶里沏速溶,一次倒十多条,看着都齁得慌。”
叶深对这种喝法闻所未闻,何时粗糙起来连直男都受不了,他叹了口气:“有胃病的人,一点也不爱惜自己。”
“他的胃病纯是自己折腾出来的。”殷于野听到他的叹息,心里忽然有些酸涩,“叶老师……”
“嗯?”
“你喜欢他哪儿啊?”
他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已经超出闲聊的轻松,带着一丝攻击性,可叶深却没注意到,他陷入了某些回忆。沉默片刻后,他又恢复笑容,看着殷于野:
“其实,人上了岁数,是不太好意思说‘喜欢’这类话的。”
那些不太好写的脑洞,终于找到用武之地了(有种自己给自己做阅读理解的感觉)——————何时画分镜那里,参考了姜文的画风,那可是真正的灵魂画手……附上各位大师画的故事板,拉到底就能看到文文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