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汝嫣哭着要过来,刘安命人拽住她:“你看看,他这幅样子,哪里配的上你!”
戚明允身心都被踩到泥中,通红的眼里流下滴泪,同为少年,徐谦高高在上,而他却被人践踏至此,若说不怨,那是不可能的。
“哥,哥!”戚明奕跌跌撞撞从远处跑来,见戚明允被徐谦踩在脚下,一拳险些挥到徐谦脸上:“给我滚开!”
徐谦命随身小厮擦净鞋面,唤来刘安:“岳父,趁着如今人多,还是把话摊开说吧,您究竟要选谁做您的女婿?”
刘安不假思索,对戚明允道:“我可把话撂下,你与我家汝嫣绝无可能,自今日起,不许你兄弟二人上门一步,免得脏了我家的门楣。”
戚明奕扶起戚明允,瞪着衆人,怨恨而仇视:“哥,我们走!这种亲事弃了也罢!”
戚明允望着府门前的刘汝嫣,她靠在丫鬟怀里,再没擡头,他忽然明白,挡在他二人间的鸿沟,是跨不过去了。
他借戚明奕的手蹒跚站起身,一瘸一拐地离去,没说半句话。
镜光外,衆人都沉默着,自戚明允的视角看去,更能感受到他的屈辱与不甘,那麽後来,他对弄影做的一切,似乎也是事出有因了。
“这些人也真是,”黑封少年心性,心直口快,“退亲就退亲,犯得着这麽羞辱人家。”
岑冲向来瞧不起贫苦大衆:“他自己窝囊无能,偏还要不知好歹,怪谁?”
傅憬道:“诸位,接下来的回忆,快要与那花妖相关了。”
***
戚明允从刘家回去後消沉了些时日,等满城百姓将他受辱的事日传夜传,嚼烂了,说腻了,稍微消停下来,他才走出家门。
短短一月,他已瘦得皮包骨头,那双明眸也好似变得更加阴翳。
戚明奕道:“哥,数日前,刘汝嫣已嫁去徐家了。”
那场婚事极其盛大,十里红妆,锣鼓喧天,万人空巷,烟花放到半夜,徐家还大摆宴席,邀请了大半乐安百姓,引得城中人津津乐道,多少待嫁的姑娘家艳羡地红了眼。
戚明允为此没有过多情绪,只是坦然接受了事实:“嗯。”
其实,刘汝嫣成婚那天,他曾偷偷进城去瞧过,当时花轿从他面前经过,刘汝嫣掀开轿帘匆忙瞧他一眼,只是,那一眼透着缕缕冷淡,并无丝毫不情愿。
戚明允望着花轿渐行渐远,在震耳欲聋的喧闹声里,听见自己心间传出的碎裂声。
戚明奕道:“刘汝嫣先前还那样念着你,如今倒是把你们过往情谊忘得一干二净,真同她爹一样薄情寡性。”
戚明允道:“是我不好,我给不了她想要的,怎能怪她,她爹说得不错,始终是我配不上她。”
他想得很明白——自己无能,不该怪别人不怜悯你,不迁就你。
恰如路边软弱可欺的流浪狗,任谁看了都想上去踩一脚,没人会尊重它,他必须尽快站起来,赚很多钱,绝不能再让人看不起。
戚明允很快振作起来,他已承袭父母的医术,为了精进,又翻遍家中诸多古籍,研习上面记载的独门秘术,咒语功法。
後来,他又去找了附近过往熟识的一位老巫医。
老巫医受他父母照顾多年,听过他的请求,道:“多年前,你家後山上,曾出过血藤花妖。”
语出,镜外四宇皆静。
昭歌清楚,戚明允与弄影的交集,就此开始了。
听过老巫医的话,戚明允也大为惊叹,巫医平日替人治病驱邪,也会学习捉妖技法,算是半个行外捉妖师,他自然知晓这血藤花是治百病的药材,而这花妖,更是集万千良药于一身。
老巫医道:“大约十年前,就後面这片山里,有天跑出来个红衣小姑娘,长得很诡异,红眼尖耳,吓坏了周围的人。”
“那她现在在何处?”
老巫医道:“早死了,我听闻消息过去时,她已叫一帮人围起来用锄头活活打死了,那些人都怕这是什麽吃人的怪物,可我认得出来,那就是个成精的血藤花妖,可惜啊,叫那帮大字不识的莽夫给弄死了,不然我可得好好利用。”
“血藤花树十分罕见,且生命顽强,长个百年也是寻常,这花妖既从这山里出来,便说明这山里定有血藤树,你若可以寻到,摘下朵血藤花,或削其根茎带到凡间,那可是价值千金,若运气好,再撞上个血藤花妖,那妖精的血肉入药,甚至可以起死回生,到时候,那钱财必会大把大把的来。”
得此法後,戚明允回家後立刻收拾行囊上山了。
面对这唯一翻身的机会,他绝不会放弃。
然而,在茫茫大山里找一株少见的血藤花树,绝非轻易可成,他与戚明奕这一找,很快在山里转过大半年。
二人打过无数次退堂鼓,可念起先前受的种种屈辱,又岂能甘心。
彼时,弄影的记忆里,她修成血藤花妖不过两年。
那时的她,是个异常可爱调皮的小花妖,一身红衣,笑容甜美,眼眸纯净如小鹿,每天都欢快地奔走在山涧幽谷中薅草逗花,今日掏鸟蛋,明日捅蜂窝,後日追着林间的松鼠野兔獐子麂鹿四处乱窜,无拘无束,自然,那时的她是善妖无疑,与如今历经千帆的样子相较,更让人惋惜不已。
在她自由自在穿行山中时,全然不知山外有两个愤恨又不愿放弃的凡人,正带着兽夹网兜,一寸寸搜寻她的踪迹。
这样截然相反的场景,让镜外的人都莫名紧张。
身後的屠刀已悄悄架在弄影脖子上,可她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