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在向老人问话,在谈到自己女儿的尸体的时候,他突然弯下腰去,像是支撑不住这个消息一样跪在了地上。
他就那样的卑微,好像风一吹就会散去。再擡头的时候,他满眼都是泪水,普通话并不好的求着警察一定要抓住凶手。
许宁就这麽看着,反倒没有上前。季节和江年也是为人淡淡的,都没有多馀的动作。许宁看了季节一眼,季节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三个人跟着警车去做了笔录,出来之後又一同回了县城。虽然于棠可以证明三个人晚上都没有出过房门,但是小孩子的话不能全信,所以最终只是通知了家长之後有需要再传唤。
江年和另两个人的家不在一个方向,分道扬镳後许宁看向季节道:“我们怎麽找林栋浩?”季节可以利用学生会的权限查看整个年级的学生档案,上面有林栋浩的家庭住址和电话号。
“我觉得于晓敏的爸爸有点奇怪。”许宁坐在季节家的秋千上,考虑了一会还是道。
季节站在一边靠着,也道:“为什麽这麽说?”
许宁想了想:“警察并没有说于晓敏是因为什麽死的,为什麽她爸就这麽确定她是被谋杀?”
季节却摇头道:“可是我们也不相信她是意外或自杀不是吗?于晓敏很坚强,除了谋杀解释不通的。”
最终的问题还是昨晚上究竟发生了什麽。
已经许久未见的馀娟破天荒的回来了。
许宁回家的时候开门锁的时候就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她以为是奶奶跳广场舞回来的早,但听到里面稳健的脚步声就知道不是奶奶。
许宁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後也很久没见过馀娟了,乍一见到有些不适应,看着馀娟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最终喊了句:“妈。”
馀娟这才上前从头到脚打量着许宁,眼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心道:“你没事吧?”
其实许宁的奶奶也在家,只是母女这麽久没见,她总要给人家留个说话的空间。
于晓敏的事通知未成年家长,理应通知到了馀娟那里。短时间内又发生命案,她马不停蹄的从外地赶了回来。原本根据杜蓉的线索,他们这段时间都在外地追查那个犯罪组织。
于晓敏一案不属于馀娟的管控范围,她并不清楚发生了什麽。她只知道,她的女儿昨夜也在案发现场很近的地方。
许宁眼神闪躲,无法承接这种善意,脚步往後退了两步道:“我没事,但晓敏一定不是死于意外。”
馀娟眼神中终究流露出了一丝疲惫,道:“许宁,你为什麽会和你爸这麽像?”
这麽多年,馀娟从来不提她爸。许宁脸色微变,眼神中有一瞬间的茫然,不知道该说什麽。
“事不关己的事,为什麽一定要揽在自己身上?你只是个高中生,你好好学习就好了。很难吗?”馀娟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歇斯底里,却比之前的模样更加令许宁难受。
若说之前是麻木,如今便是心疼。
许宁张了张嘴,可是让她对于晓敏的死视而不见,她也做不到。
“因为我是个活生生的人。”许宁轻声道。
馀娟擡头看她,许宁落寞的站在门口低声道:“我是管不了世界上所有人,可是如果我对所有苦难都视而不见,所有人都对别人的苦难冷漠而麻木,那正义和真相到底什麽时候才会到来?”
“我关心,当事人关心。于晓敏关心,于棠也关心。是爸爸说的,案件不是单纯的正义,那是一条人命一个家庭。而且,她是我的朋友。”许宁说完没有停留走过馀娟身侧。
“如此渺小的我,也想要改变世界,有错吗?”
馀娟在背後无力的问道:“那如果这个真相永远无法到来呢?如果你会因为这个真相付出生命呢?”
“你让我怎麽办?”
许宁紧紧抿着唇:“爸爸说,如果因为害怕和胆怯便不去做,那麽世上再无奇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是一个警察应该有的精神。从他选择这条路开始,他接受任何结果。我也是。”
“好,好,你们都是英雄只有我是胆小鬼。我守不住任何人,你想做什麽就做吧。”馀娟没有半分停留摔门而出,随着哐当一声许宁闭上了眼睛。
又是一场不欢而散,如同这五年的每一次见面一样。
许宁的奶奶慌张的从屋子里走出来,喃喃道:“这怎麽又走了?不留下来吃饭吗?”
“宁宁你也是,那毕竟是你妈。你怎麽不知道说点软和话呢?”老太太年近七十,身子骨还算硬朗。几年前刚经历了丧子之痛,如今将生活的重心放在了许宁身上。
许宁僵硬的手指骤然弯曲了一下,渐渐才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她眼底神色复杂,看着那扇紧紧关闭的大门,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