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影是渡真世家研制出来的术法,堂兄无论如何也和渡真扯不上关系啊。白鹤丶白鹤……”
白璟琢磨了一会儿:“说起这个,不知姑娘是否听闻过,谢氏一族尊崇白鹤。”
叶清圆不曾听闻,在她看的版本里,谢氏一族已经被灭门了。
白璟回忆道:“我们族里的祠堂中,挂有历代宗家子女的画像。其中有一幅画,是姑姑和姑父的。”
也就是白灵宣和谢拱辰。
“我很小的时候就被抓去祠堂里认人,那时候什麽也不懂,只挑着好玩的看。他们其实都穿着差不多的衣服,雪底描金,胸口有振翅青鸾。可唯独姑父的衣服不一样。”
白璟比划了一下:“他的大袖上有三道墨色暗纹,袖口丶衣摆处有墨色滚边,毛茸茸的,乍一看去,就像鹤羽。父亲跟我讲,那是谢氏一族的袍服,白鹤寻仙。”
檐下风铃清脆响动,谢尽芜不知何时站在二楼的木栏旁,静静地看着他们。
叶清圆的脸上露出笑容:“你醒来啦?”
“嗯,”谢尽芜踩着木梯走下来,在茶桌旁坐下,“在谈什麽?”
白璟摸摸脑袋:“没什麽呀,在聊姑姑和姑父的事呢。”
谢尽芜的脸色冷冷的,眼潭沉静幽邃,还有些没睡醒的倦意:“说来听听。”
他多年不与渡亡世家来往,此时也纯粹是好奇。
他其实很少从别人口中听到父母的事。
谢拱辰和白灵宣,就好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存在一样,他去过很多地方,却都找不到关于他们的任何讯息和传言。
叶清圆托着下巴看他,见他低垂的长睫下藏着小心翼翼的渴望,心中蓦地一阵柔软。
白璟清了清嗓子,斟酌道:“这些事,我也是听族中的长辈们讲过的。授课时,长辈们一直都将姑姑当作族中子弟的榜样。”
“父亲也讲过,他们那一代的子弟中,姑姑才是最有天赋的。那时候他们要结队外出收魂,有些魂魄破碎不堪,还有些怨恨太重,难以应付。可唯有姑姑天赋与能力皆是过人,一支引魂铃,能渡方圆十数里的残魂。”
白灵宣的心思太玲珑了。族中长辈们打太极的功力炉火纯青,惯于话留三分让年轻人们自己去悟。可不管他们说什麽,白灵宣眼珠一转也立刻心领神会,把事情办得妥帖稳当。那时渡亡世家都把她当作下一任家主培养。
而白令勋,只是她的副手而已。
白璟笑道:“可是姑姑不喜欢待在渡亡世家,她说家里太闷了,死人比活人还多。看着热闹,可其实只是闹,站在烈日之下都叫人觉得冷飕飕的。所以她总是跑出去玩,经常十天半个月的都不回来。後来不知什麽时候,姑姑竟就和姑父成婚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麽认识的,也没人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姑姑不肯讲。”白璟回忆道,“只是听说那天族中长辈们有的郁闷有的发火,还有脾气火爆的,恨不得提着引魂铃当场渡了……咳,可最终还是心软松了口,派人送去了好多贺礼,又派了姑姑从前的贴身侍女阿楚丶还有族中侍卫青松亲自过去,生怕姑姑缺衣少穿,受了委屈。”
谢尽芜很安静地听着,中途没有说一个字。
白璟又笑:“直到两年後,姑姑和姑父抱着刚满月不久的堂兄回来探望,长辈们才终于放了心。”
因为他们亲眼看到的,白灵宣眼睛亮亮,脸颊红红,面上洋溢着的是过去十几年里都不曾有过的幸福与惊喜。
她不肯再与亡魂打交道,也不喜欢住在太喧闹的地方,谢拱辰便专门为她圈出一片山头,僻静却不荒芜,亲手将她照顾成了一个养尊处优丶天真娇憨的小妇人。
自家的姑娘过得好不好,从脸上就看得出来。只要她开心,就算不肯承接家业丶也不再引渡亡魂也无所谓。
反正家里有的是人为她兜底。
也是从那个时候,渡亡世家看到谢拱辰那身白鹤寻仙的衣袍後,才终于搞清楚,原来白灵宣嫁的是谢氏族人。
可惜再往後讲,就是灭族惨案了。白璟很知趣地住了口,转而哭丧着脸道:“姑姑就可以随意外出丶想不学就不学。我就不可以,凭什麽?难道渡真世家就没人了吗?”
他嘟囔了一会儿:“我也不想成天和亡魂打交道啊,其实也怪吓人的。”
事死如事生。白璟的心态明显没有转变过来。
他又说:“姑娘或许觉得我那两个侍卫挺吓人的吧?唉,其实他们已经是我精挑细选过的最为俊俏的人了。”
叶清圆差点把茶喷出来。
三人又聊了些别的,都是些闲谈的话。叶清圆非要谢尽芜尝尝她做的奶茶,谢尽芜很配合地饮了一口:“味道很好。”
白璟附和道:“我觉得这种喝法可以拿到酒馆和大家分享一下。”
叶清圆戳破他:“主要是和雁含妹妹分享吧。”
白璟笑得害羞:“没那回事。”
叶清圆被他这种青涩感染,也禁不住眉眼染上笑意。
谢尽芜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本就有些倦意的眼眸此刻添了几分阴沉。
和别人也笑得这麽开心。
叶清圆无知无觉,她看着院子里缀满枝头和青砖的雪,偏过脸笑道:“谢尽芜,我们去堆雪人吧?”
谢尽芜不太理解她的这些乐趣,但是无限度地纵容。他眨眼掩去眸中的阴郁,放下茶杯说好。
叶清圆笑意盈盈地看向白璟:“要一起吗?”
话音落下,谢尽芜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白璟身上。
白璟顿时觉得脖子冷飕飕的,摆手婉拒道:“不丶不必了,待会我和雁含妹妹还有约。”
他伸手向外指了指,鬼鬼祟祟起身,连忙溜了。
开玩笑,谁要和你们一起堆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