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多了酒,眼中漫出些醉意,黑润的眼眸泛着细碎的光,宛如积雪初融。
他望着叶清圆略微泛红的脸颊,垂下眼睫道:“嗯,漂亮。”
江云初蓦地笑了,“好。等天色再晚一些,再热闹一些,我们便过去。明竹?”
许明竹会意,也颔首道:“好。”
河道旁很快热闹起来,长龙一般的彩车上镶嵌着流火一般亮丽的灯笼,街上行人熙攘,笑闹声远远地传进酒楼雅间里。
谢尽芜端起酒盏,视线落在那琥珀色的酒液上,被身旁叶清圆的清脆笑声吵得脑仁疼,于是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少说几句话,快吃,待会该凉了。”
叶清圆抿了抿唇,用筷子夹起一块糖醋鱼放在他的碟子里,眉眼中满是狡黠的笑意:“这道糖醋鱼可好吃了,又香又甜,谢公子快尝尝。”
她挑起眉,故作盛气凌人的模样:“谢公子不是最爱吃甜的吗?”
我什麽时候爱吃甜的了?
谢尽芜眯起双眼,唇角微翘,反而用筷子给她夹了一块麻椒鸡:“叶姑娘最爱吃辣的,何不尝尝这个?”
叶清圆明亮纯澈的眼珠动了动,那块鸡肉上辣椒碎和花椒遍布,令人毛骨悚然的辣度。她凑近谢尽芜,忽然轻声道:“我今天吃不了辣,谢公子。”
裹着甜蜜果汁香气的气息喷在他颊边,谢尽芜脊背一僵,随即不动声色地後撤,回过神来:“不能吃就不能吃,为什麽非得是今天?”
“不告诉你。”叶清圆不理他了,擡手就要给自己倒酒。
谁知这一擡眸,竟见对坐的许明竹和江云初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两个,脸上浮现某种诡异的……堪称欣慰的笑容。
许明竹意味深长道:“想不到这短短几日过去,你们的感情竟培养得这般好了。”
“是啊,一开始我走得仓促,还有些担心他们会相处不来呢。清圆活泼爱闹丶性情单纯懵懂,我怕谢公子会觉得她幼稚。”江云初笑盈盈道,“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叶清圆忍不住腹诽道:他们相处的时候,分明是谢尽芜更幼稚别扭还差不多。
“云初姐姐,你们这次回去,家里的事情可都安顿好了?”
说起这个,江云初脸上柔和的笑容竟是僵了一瞬。她看了谢尽芜一眼,眼睫颤动,又很快移开目光,轻声笑道:“有明竹相助,事情基本都解决了,清圆不必担心。”
许明竹搁下碗筷,也轻轻颔首。
叶清圆没有多想,只当他们的家事不好对外人提及,也不再追问,笑道:“那就好。”
这一顿饭衆人吃得很是愉快,饭桌上欢笑阵阵丶氛围热闹非凡。酒酣耳热之际,叶清圆一个念头冒出,干脆让小二撤了饭菜酒茶,摆上一副牌九来。
自从金璧城副本开始以来,她的精神总是时刻紧绷着。虽说有谢尽芜在身旁陪着,可是却总没什麽安全感。
一来,谢尽芜对于金璧城的事本来就采取袖手旁观的态度,纵使他察觉到异常也很少出手相助,全部的担子都压在了叶清圆的肩上。
二来,谢尽芜现在对她的好感度还很低,甚至说略有防备。按照原着的剧情线发展来看,金璧城副本结束的时候,正是谢尽芜性情转变的关键点。
这就好比是一个定时炸弹。它就在那里,亮着煞人的红光,可是谁都无法阻止。
因此当周身都松懈下来时,叶清圆也有种如蒙大赦的感觉,忍不住要了一壶葡萄酒,和江云初碰杯喝了起来。
可惜,酒量太浅,不过半壶酒下去,她已醉得脸颊浮上酡红。
江云初对她的提议感到哭笑不得:“清圆怎麽突然要玩这个?”
“我好久没有玩过了。”
叶清圆快要醉倒在桌边,捧着一只酒杯,口齿不清地喃喃道:“我们四个人正好凑一桌,不如就来一局吧?”
她的衣袖如云雾般轻透,漫不经心地拂在桌面上,被葡萄酒沾染得湿了,透出嫣然如血的色彩来。
酒液里的葡萄香气蓦地扩散开,叶清圆特别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味道,一杯接一杯地饮。这葡萄酒特意放了薄荷叶,喝到嘴里别有一番清甜爽口的滋味。
她习惯性地舔了舔唇,咂摸着这股清爽的甜味。润红的唇瓣上浮了一层透明的水膜,像是花瓣上晶莹剔透的露水。
“喝醉了?”谢尽芜的视线落在她的唇瓣,顿了两秒,又强迫自己将目光移开。
他浓秀的眼睫垂下去,眉心蓦地蹙起。胸腔中忽地涌上一股烦闷的情绪,甚至有些痛恨叶清圆在别人的眼前醉倒成这副模样。
她醉酒时的模样,他仍旧印象深刻。
本就娇软的身躯化成了一滩水,也丝毫不顾忌什麽礼节丶风度,两条皙白的手臂藤蔓似的就往人身上缠绕,说出来的话也总叫人招架不住。
可是又舍不得推开她。
谢尽芜的手指拈了拈,恨不得现在就堵上她的嘴巴,或者干脆将她带离酒席,关在房间里头,不叫任何人看到她醉酒後的样子。
“又开始胡言乱语,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
“我没有喝醉,谢尽芜。”叶清圆拖着懒懒的腔调,眼中却没什麽笑意,“你不要害怕,我酒品已经好很多了,绝不会像上次那样缠着你不放,待会也不会麻烦你照顾我的。”
她扭过脸看他,红润的唇角微弯,语声却带着淡淡的嘲讽:“吃一堑长一智。早知道谢公子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当初就不该和你一起看花灯了。”
谢尽芜的眉心微蹙,神情顿时有些不悦:“你在说什麽?”
叶清圆眨眨眼,怕他耳背听不见似的,上半身凑过去:“我说,早知道你不喜欢和人有……唔!”
谢尽芜从果盘里拿了一颗葡萄,塞进了她的口中,堵住了她後面的话。
叶清圆迟钝地嚼了嚼,还挺甜。
谢尽芜垂着睫,与她四目相对,低声道:“不要再胡思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