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尚绵笑着颔首,转头就见院子里的花藤架子下,叶清圆乐呵呵地给府里仆人们发起了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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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当天,叶清圆端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叶肃请来的妇人们为她梳头上妆。
她弯了眉眼,镜子里的姑娘也笑。正为她挽发髻的妇人见状也笑道:“姑娘生得好看,头发也柔顺乌亮呢。”
江尚绵出家多年,也不懂这些复杂的妆面,此时闻言便笑道:“是,她从小头发就很柔软,发丝细。”
蓦地回想起叶清圆刚出生时的模样,瘦瘦小小的一团,头发贴在头皮,脸也皱着,真真再可怜也没有了。
她说是後悔与叶肃成婚,却不曾後悔过生下叶清圆。
毕竟是血脉相连的母女,曾经连心跳也能互相感知,说不喜欢丶不疼爱都是假的。
只是将对自己无能的埋怨,迁移到女儿身上罢了。
江尚绵体虚得缠绵病榻的时候,叶清圆才刚断奶。
江尚绵搬到清静的山中居住时,叶清圆连发辫都不会自己编。
一个自小感受不到母爱的姑娘,谁也想不到她会遭受何种磨难。
结果,她的女儿,也就这麽艰难地捱过来了。
长成这般明媚的模样。
如今已经要出嫁。
叶清圆的额心绘了凤凰花的花钿,眉眼的妆也细致,随意动一下,便是光华溢彩。
眉如新月,杏眸含笑,好绮丽明媚的一张脸。
妇人们最後梳好发髻,簪了金丝宝凤钗。一支绣了鸳鸯丶缀满珍珠的小扇递了过来。
吹吹打打的喜庆声响起,院外青石巷子里隐约有笑闹声。
叶清圆推开窗望去,就见谢尽芜正听白令勋说着什麽,眉眼认真。
他着一身红色喜袍,乌发戴冠,玉带束在腰上,勾勒出挺拔的腰背线条,姿容是说不出的艳丽。微红的唇角抿起,带一点点笑。
白令勋压低声音,趁白夫人不在,与谢尽芜传授着自己多年悟出来的道理:“夫妻恩爱之道,说穿了就是一句话。夫人需要你的时候,你要体贴关怀,无微不至;夫人不需要你的时候,或者夫人不悦的时候,你就该有些眼力见,静静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这……
谢尽芜保持怀疑。
夫人若是不悦,不该好声好气地哄着吗?
晾着不搭理算是怎麽回事?
白令勋又道:“就比如我和你舅母。你舅母有些害怕见生人,这段时间她会很需要我陪伴。所以,我就会寸步不离地陪着她。等回到家里,她不需要我了,或许又会将我一脚踹开。”
舅父,你的家庭地位好像不太高呢。
白令勋推心置腹道:“疼爱夫人,是男子活在这世上最值得骄傲的美德啊。”
这一点,谢尽芜深以为然。
于是他点了点头。
白令勋深觉孺子可教也,拍了拍他的肩:“好小子!”
“好小子”谢尽芜笑了笑,恰好视线上移,与推窗的叶清圆撞了个正着。
隔着春末夏初的明艳日光,叶清圆清晰地瞧见,他眼中笑意愈发深刻许多。
妇人立刻来阻拦:“哦呦,这可使不得哟,新娘子快关窗。”
于是关窗,出门。
没有按照规矩来,两人就在叶府拜天地。
长裙曳地,彩绣吉袍。她以团扇遮面,搭着他的手,跨过横在地上的马鞍,取“此生安稳”之意。
簪在发间的金钗流苏发出细微的一点声响。叶清圆偷眼去瞧谢尽芜,见他眼瞳乌黑,耳尖微红,唇边也是压不住的笑意。
白璟大喇喇地笑道:“哥,笑得好开心啊!”
人群里也传来笑声,满满的祝福之意。
他们手搭着手,走过热闹的百姓,走过欢笑的亲人丶好友。朝着端坐在上首神情温和的双方长辈,行礼,拜堂。
一路走来,鲜花满地。
衆人拍手贺喜,二人走到了房内。大红绸缎,红烛红帐,入目皆是红。端坐在铺满红枣花生桂圆的百子帐内,在一衆人期待的目光中喝过合卺酒,这才放松下来。
看热闹的人领了喜糖,都退出去了。
谢尽芜也得去前厅,那边还有酒宴等着他。临走时,他担心叶清圆饿着,便着意吩咐了小厨房备好饭菜,准点送来。
虽说不合规矩,可他一向认为清圆的感受凌驾于规则之上,因而吩咐时也很是坦然。
就是那小厨房的人听见这要求,倒是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等谢尽芜又吩咐一遍,才缓过神来,忙不叠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