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不曾放弃,为什麽要我放弃?!”
朔风凛冽,白璟愤愤不平地发泄一通,擡眼,却见谢尽芜的眼中露出了赞许之意。
“……你在试我啊,哥。”
谢尽芜没说话,继续往深山里走去。
白璟跟在他身後,恨恨地吸鼻子,好憋屈地忍下了这一口气。
却见前方谢尽芜蓦地顿住了脚步。
白璟心生疑惑:“怎麽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伴随一阵簌簌踏雪之声,莹雪压枝的松树後头,竟绕出来两个人。
这两人身穿泼墨山水纹的道袍,尚未及冠,都是稚嫩的少年模样,只用墨带挽了发髻。两人窄腰间各自系了一柄长剑,瞧他们脸上淡然自若的神色,倒像是故意在此等候他们二人。
谢尽芜不与小孩子动手,只淡声道:“让开。”
“不让。”少年扬起脸,倔强道,“是家主叫我们在此等候的,等一位姓谢的公子,你姓谢吗?”
谢尽芜目光肃戾得带了些杀意,视线在他们脸上扫过一圈,沉声道:“你们等到了,然後呢?要做什麽?”
少年与同伴对视一眼,高声道:“家主叫我们告诉你一声,你的那位叶姑娘没有任何危险,她现在正与家主喝茶谈话呢!”
白璟忍不住道:“雁含妹妹呢?!”
少年道:“反正她们两人都在一起,其馀的我不知。”
谢尽芜的目光落在少年轻微摆动的袖上,不禁对这种拙劣的把戏感到嗤之以鼻,故意问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吗?”
“有啊,”那少年咧嘴一笑,“家主叫我们——杀了你!”
话音未落,他擡袖一挥,袖中散出千万道短箭,直直扑向谢尽芜的面门。谢尽芜抽剑抵挡,剑光与短箭相接,溅出细密星火,短箭零落满地,砸陷在积雪的深坑。
白璟怒道:“你这孩子怎麽说动手就动手!一点礼节都不懂!”
“杀你还要懂什麽礼节?”少年冷脸,“你这麽激动,莫非也想死吗?”
白璟一听这话气得直跺脚:“好好的渡真子弟动辄打打杀杀,你们这所谓的道真的没有修歪吗?啊?渡真的初心是什麽,你们都忘了吗?!”
两名少年闻言更怒:“没有你置喙的馀地!”
说罢,提剑杀来。谢尽芜明显感受到这两少年出招的力度愈发重,也不再避让,手腕翻转剑尖上挑,“铛铛!”两声,剑身一左一右先後拍在少年肩头,当即将二人震得连退三步。
两名少年捂住肩头的伤痛,缓住气对视一眼,轻轻颔首,紧接着冷凝的目光盯准了谢尽芜,“你很厉害呀。那试试这一招如何?”
说罢,探手从袖中取出一张裁作白鹤模样的白纸,
谢尽芜蹙起眉,显然对这俩孩子感到不耐烦,待看清那白纸之後,神色却又现出一瞬的怔然。
少年口中默念法诀,同时喝道:“心影,去!”
话音落下,那张精心剪裁的白纸顿时膨胀变幻,莹莹白光中果真有道仙鹤的影子振翅飞旋,冲着谢尽芜的心口而去。
又是心影。
心影或许可以解除他所中的邪印吗?
谢尽芜眼见那白鹤袭来,却并无半点抵抗之意,甚至强行按捺住胸腔中沸滚的恶念与邪印的力量。
他持剑的手隐隐颤抖着,收剑入鞘。
莹亮清光袭面而来,带着冰雪般的凌冽之意扑入他的心口,谢尽芜只觉胸腔中蓦然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痛楚,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冷透。
白璟吓得快要呆滞,慌忙上前扶住他,颤声道:“哥!”
那两名少年本就是全然按照吩咐行事,也没料到这位谢姓公子压根不抵抗,竟就眼睁睁见那只心影攻入识海,一时也有些心中慌乱,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白璟与那少年俱是怔在原地,馀光中恍惚有雪亮的刀光闪烁。蓦地一擡眼,却见大片的幽蓝色浸染灰白天幕,细雪骤然变幻成了鹅毛般的雪絮,天地倒悬,夜幕澄蓝。
鹤唳声声。
谢尽芜的脑海深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他仿佛整个人都被浸透在阴冷潮湿的深潭中,隔着厚重的水膜,有遥远而模糊的谈话声与笑闹声不知从何处传来,恍惚却听不真切。
这些人是谁?为何会看到这麽多陌生的面孔?
这不是他的记忆。
嘈杂的人声汇聚如潮水,翻涌在他纷杂脆弱的识海中。红梅,火海,映雪刀光,以及——
小鹤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