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落下,面馆里骤然传来好一声脆响。
那面馆老板来收拾碗筷餐盘,竟是手都不稳了,瓷碗与盘子撞在一起,发出好大的声响。
那清脆的响声如惊雷般炸开在这本就安静的面馆,白璟吓了一跳:“怎麽了?”
老板慌张得几乎不敢与他对视,结巴道:“没丶没什麽。手滑了一下,抱歉。”
他的眼神躲闪,匆忙将桌子收拾干净後,头也不回地跑到了後厨,唯恐对他们避之不及一般。
叶清圆与谢尽芜对视一眼。
谢尽芜淡声问白璟:“你这两日,可在城镇中发现什麽奇怪的地方?”
“没有哇,”白璟也是一脸茫然,“只是听我提起冽雪山谷的时候,大家好像很意外,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
谢尽芜也不怎麽在意这些,总归冽雪山谷是非去不可的。他颔首:“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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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漫漫,白雾茫茫。
小船在滚滚江河中漂浮,宛如一片飘零的落叶,虽渺小,却行驶得很是平稳。
越往河心行驶,雾气愈发浓重,肉眼的可视范围甚至不足两丈。谢尽芜和白璟站在船头,随时注意着周遭河面的情况。
叶清圆独自坐在船舱内,帘子垂下,遮住了外头的情景。
与她一起的,还有白璟的那两名侍从。
稍显寂静的船舱内,唯有她自己的呼吸声。
不远处那两位“侍从”老实巴交地坐着,神情木讷,颊边有印,怀中各自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裹。她不太敢转身看,这船身晃晃悠悠,她又晕得有些想吐,干脆将帘子挑开一道缝隙,让河面清凉的风吹进来,脑袋靠在舱壁上暂且闭目养神。
掌船的渔夫是一名肤色黝黑的中年男子,他手中撑着一根竹竿,竹竿并非绿竹,而是泛出润泽的玉白色。
“我在这条河里打渔十几年,还是头一次遇到有人要往北边山谷里去呢。”渔夫笑道,“这河太险,寻常人都不肯渡河的,也就我敢拼上这麽一拼了。”
叶清圆靠坐在船舱里,温声笑道:“如此说来,还属您打渔的技术最好啦?”
那渔夫得了叶清圆的夸,顿时更卖力起来:“姑娘过奖,只不过比旁人多吃了十几年的饭而已,不敢说什麽好不好的。”
话虽这样说,可脸上还是笑开了花。
谢尽芜原本负手站在船头,闻言便转过身来,低眉望着叶清圆。
水雾浓重,模糊了她清秀温婉的眉目。她的脸颊轮廓愈发显得朦胧起来,像是雾里看花,看不真切。
他半蹲下。身与她平视,探寻似的,这次终于如愿以偿地看清了。她的脸色不知为何有些苍白,脸上笑意也勉强,衬得那唇瓣显出一种病恹恹的红。
他握住她微微发凉的手,拇指在她细嫩的手心按揉,倏忽想到了什麽:“晕船?”
叶清圆很诚实地点头:“有点。”
她转过脸颊,示意谢尽芜去看船舱内部的两位侍从,随即凑近了他的耳朵,小声道:“也有点害怕。”
谢尽芜的脸色在看到侍从的一瞬间就变得难看起来,他转头冷声道:“白璟!”
“在!”白璟本是观察着河面,闻言吓得差点一头栽进河里,慌忙扑过来道,“哥,叶姑娘,怎麽了?”
谢尽芜不说话,眼眸里满是冰冷,示意他自己看。
“哎?我只让他们坐下,抱稳了包裹别掉进河里,可没说让他们坐船舱呢!”白璟也有些恼了,“还挺会给自己找地方!那是你们能坐的吗?”
“好了,”叶清圆搭着谢尽芜的手从船舱里出来,抿唇笑道,“反正我也有些晕船,就让他们坐着吧,坐船舱确实不会摔进河里。”
白璟又羞又恼,脸颊都有些红。
不怪他反应这麽大,渡亡世家的这些所谓“侍从”是否聪敏灵活,都与主人的功体丶修为息息相关。若是主人的修为足够高,那麽他的侍从也会察言观色,与常人无异;若是修为低的,侍从自然笨手笨脚,只能听懂一些最简单基础的指令。
比如白璟的这两个侍从,只能听懂“坐”丶“抱紧包裹”这种话,至于坐在何处丶怎麽坐,就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所以他们才会掀帘子坐在船舱内。因为叶清圆就在舱内坐着,他们不懂变通,但可以模仿。
话说回来,白璟手下的这两个侍从如此笨拙木讷,也确实是他修为不过关,将技能都点在了烹饪一项上。
谢尽芜牵着叶清圆的手,两根手指抵在她的腕部,先是给她输送了些灵力,暂时缓和她的头晕症状,随後动作很轻柔丶很谨慎地拢了拢她的披风,免得河面上风冷潮湿,吹得她受了寒气。
“谢尽芜,”叶清圆擡袖去挡他的手,有些无奈,“哪儿就有这麽夸张?”
谢尽芜恍若未闻,将她的披风拢得严实,轻声道:“如果难受就告诉我。”
白璟还抱着脑袋蹲在船舱处,全程围观了他这位向来冷漠心狠的堂兄的一系列举动,吓得简直像是活见了鬼,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他此刻的表情,就像是第一次看到那俩蠢才侍从时一样,惊悚丶痴呆,难以置信。
周遭寂静,唯有渔夫划船时的清亮水声,以及不知何种禽类鸣叫的嘹亮而悠远的声音。
叶清圆没忘记继续进行任务,嘴甜地捧了两句,将那渔夫逗得开怀不已,这才不经意道:“我瞧您手中那根撑杆很是漂亮,有什麽特殊之处吗?”
“这个啊,”渔夫笑道,“要说特殊,倒是没看出来什麽。只是每次我用这根撑杆时撑船时,河面就会特别平静,半点风浪也没有。”
“这麽厉害呀,是大伯亲手做的吗?”叶清圆笑意盈盈,“这是什麽材质?看起来像玉一样。”
“这个……”渔夫的笑意到这里就有些僵住了,“当然不是我亲手所做。实不相瞒,我做打渔生意,偶尔也去对岸的村庄里进些皮货与草药,这来往之间惊险无比,若没有点保障,我怎麽敢渡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