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术一听精神抖擞,叉着腰高喝:“毒哑我?!你若真有这本事,我这谷主之位便让给你!”
不想小姑娘也来了劲,转身叉着腰比他吼得更大声,“这可是你说的,咱们走着瞧!哼!”
说完,撅着嘴巴做了个鬼脸一溜烟儿跑远。
苍术无奈地摇摇头,“见笑,见笑,那是我小外孙女儿,谷里属她年纪最小,平日里被大家夥儿给惯坏了!”
“我倒觉得她可爱率真的很呐!”萧翎收回目光,戏谑地看着苍术,“苍老头儿,我觉着你以後得小心了,後生可畏,保不齐哪天真就被她毒哑喽!”
苍术一听哈哈大笑起来,想起什麽往院里瞅了眼,忙捂着嘴止笑,“若真如此,那也算她本事,话说医毒不分家,我这衣钵後继有人,高兴都来不及!”
一夥人步入院中,见那孩子始终呆坐着,一动也不动,长孙靖则蹲在他跟前,一眼不错地看着他默默流泪。
眼下的情景,谁也不知该安慰些什麽合适。
好半晌儿过去,苍术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长孙靖的肩膀,“孩子,你同他说说话,他年纪太小,惊吓过度才暂时封闭了内心,但你从小看着他长大,是他最亲的人,你的声音他当是分辨得出来的。”
长孙靖回头看了苍术一眼,慈祥的老人家正笑着对他点头,许是有天下第一神医在侧,心底竟突然就安稳了些,他抹了把脸,握住小侄儿稚嫩瘦弱的肩膀,努力挤出往常那样的笑容,最後轻声唤道:“无忧?”
“无忧,我是小叔叔,小叔叔来看你了。”
“无忧,我真的是小叔叔,有小叔叔在,不会再让坏人欺负你,你擡头看看小叔叔,好不好?”
起初那孩子依旧全无反应,如此反复呼喊了好些遍,才一点一点擡起眼皮,空洞的眼神定在长孙靖脸上。
见此,大家都凝神看着他,许久过去,那双灰暗的眼睛一点点有了光彩,未几,嘴巴一扁扑进长孙靖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孩子哭了,一衆人揪着的心却是放松了下来。
苍术更是捏着花白的胡须欣慰地笑起来,“成了成了,这孩子的神智总算是恢复了,我就说吧,见着亲人一准儿就好了呢!总算没砸我茯苓谷的招牌!”
长孙靖从未见自己这侄儿这般撕心裂肺地哭过,想想不久前,自己也还是天权王府无忧无虑的小少爷,如今却是家破人亡,亲人在侧,也想放声痛哭一场。
可自己是小叔叔啊。
咬着牙齿忍了许久终将嗓子口那股酸涩吞了回去,拍着小侄儿的背轻声细哄,直至哭得累极,长孙无忧歪着脑袋睡去,他才压抑地哭了几声。
值酷夏,待谷中太阳西沉,风中也带着一丝凉。
瞧着长孙无忧脑门儿上哭出的汗,萧翎提醒道:“无忧身体才恢复,抱进屋里睡吧,别再着了风。”
苍术也道:“是了,是了,赶紧弄进去,他这口气憋到现在,好不容易发泄出来,我估摸着得睡到明天。”
安顿好小侄子,从里间出来,素问和木辞朝已不在院中,萧翎丶虞子珩各自靠在门边,闻晚歌丶袭鹤龄跟着苍术摆弄架子上的药材,时不时虚心请教几句。
瞧见他出来又都停下手里的动作,萧翎和虞子珩也一道转身。
路过二人身边时,长孙靖脚步微微一顿,然後径直走向苍术面前,扑通跪下,“多谢谷主救了我侄儿,晚辈定当牛做马以报深恩!”
苍术赶紧将人拽起,笑道:“大可不必行如此大礼,老夫是个医者,治病救人实属本分,再说,也非我一人之功劳,你那小侄儿浑身骨头断了一大半儿,还中了剧毒,若不是虞小友及时把他救起来,又为他护住心脉,老夫恐也无力回天呐!那断崖中的瘴毒常人可遭不住,虞小友自己尚在我这谷中调养了好些天才恢复!”
长孙靖听完神色蓦地一僵,好半晌儿才看向虞子珩,哑声道:“你之前为何不告诉我?”
虞子珩暗自叹口气,那日天权王被灭族时,他也在外头看着,得知王妃带着幼子出逃便一路追过去,却只看到那可怜的母亲抱着孩子跳下了断崖,也是那孩子造化大,被一块凸起的岩石挡住,又被母亲牢牢护在怀里。
“他当时就剩半口气,不知能否救活。”
是呢,若给了希望,最终却叫人失望,何尝不是又一个巨大的打击。
好在小侄儿顽强地活了下来,长孙靖庆幸地想。
“那我嫂嫂……”
虞子珩眸子暗了一瞬,“抱歉,她当时已没了生机,你小侄儿危在旦夕,我只能先将他带上来。”
等几日後他再返回时,那可怜之人尸身已被瘴毒腐蚀殆尽。
长孙靖慢慢蹲下去,捂着脸像是在哭,许久才道:“你不知道,那晚我没杀你是因为我知道你还不能死,後来我之所以留在袭家堡跟你学功夫,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凭自己的本事杀了你,哪怕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