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来的疼痛使得袭青岩彻底清醒过来,眯着眼瞧了瞧,方才一直在空中飘着的袭青川此刻四平八稳地站着,他!有脚!
视线落在骨鞭上,牙齿咬的咯吱响,哪儿是什麽鬼,分明是地宫的狗!
可尽管气到眼前发黑,却不敢轻举妄动了,对方人多,实力也不明,兴许还有别的埋伏,硬碰硬自己实在没把握,还是走为上策,遂催掌一拍,满地树叶又哗啦啦飞了起来,完美挡住对面三人的视线,他则趁机跃上树梢逃之夭夭。
猎物没了,袭青川一脸的不甘,瞅了眼手中的骨鞭,心中无限遗憾,再开口就用回了自己的声音,“想当初这可是件杀人的宝贝,见血封喉,可偏偏萧神仙嫌它过于霸道,把里头的毒全给去了,如今虽还算是件利器,杀伤力却远不如从前,否则,这会儿那畜生该七窍流血而亡了。”
话落身後传来讥诮的男声,“那可不行,你这会儿就把他给弄死了,後面的戏还怎麽唱?不过我是真没想到哇,虞宫主这戏演得着实好,木某真是大开眼界,佩服佩服!”
这假扮的袭青川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转身指着两人的鼻子怒斥道:“你们俩混蛋!能不能提前商量一下,好让老子有个准备?都内力尽失了凑什麽热闹?方才见他要动手,老子都快吓死了,生怕护不住你们!”
素来有修养之人都骂人了,看来是气狠了,素问一把撕下脸上的假面,讨好地笑,“如此精彩的戏错过了岂不遗憾,理应前来欣赏一番,若真同你们商量了,这会儿怕还被绑在家里呢!那王八蛋如今就是个普通人,咱虞大宫主武艺高强,哪儿能不是他的对手?再说了,我这儿可有十来种毒,都是萧翎亲自调的,厉害着呢,自保绝对没问题!”
见这二人丝毫不知悔改,虞子祯简直气得要昏过去,对着那抱着胳膊看热闹的男人继续骂,“她没脑子,你也没脑子,再这般胡闹,你就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地宫可容不下你这样的大佛!”
面对滔天怒火,木辞朝只无辜地摸了摸鼻子,凑近素问耳边小声道:“我看他这气一时半会儿消不了,要不,咱赶下一场去?”
素问深以为然,也不管对面的人能气成什麽样,拉着木辞朝悄摸後退,之後打了个呼哨转身就跑。
虞子祯回过神喊了声“给我回来”,却见二人已跃上了马,只能骂了声娘,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再说袭青岩这边,无论他走到哪里身後都似有双眼睛盯着,半路总会冒出几个曾命丧他手的冤魂来。
从清晨到夜暮,大大小小的恶斗已不知经历了多少场,此刻满身血污,精神涣散,疲累不堪,头昏眼也花,摸着一个小土包便倚着滑坐下去,撩开不知哪儿弄来的乱七八糟的假发,四下看了看,黑咕隆咚并不见半个人影。
终可以休息片刻,但精神却绷着,偶尔一声乌啼都让他紧张不已,约摸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仍不见有动静,他这才敢稍稍松懈下来闭目养神。
然就在这时眼前陡然亮起火光,袭青岩猛地睁眼,却不见有人来,唯有不远处凭空出现了一道火光,晃啊晃,跳啊跳,似鬼火般忽明忽灭,光线虽晦涩,却也勉强可将那方寸之地照亮,定睛一看,竟是座坟墓。
袭青岩身体一疆,终于发觉身後倚靠的这“小土包”触感不大对,坚硬无比,还圆溜溜的,就像……
再次往那被照亮的坟头看去,他腾地跳起来,弯着腰凑近看了眼,方才靠着的果然也是座坟墓!
且不止两座,地上一团一团的黑影,双手根本数不清。
这……慌不择路,竟一不小心误入了谁家祖坟!
想着这一路的截杀,忍不住心惊肉跳,也没心思再休息,只想赶紧离开这晦气之地,可方挪动脚步,周围竟接二连三亮起无数火把,顷刻间就将这一片墓地照得亮如白昼。
袭青岩本能握紧断了一大半的残剑护在身前,脚下踉踉跄跄转了一圈,也就在这几瞬的功夫,终认出此处竟是袭家祖坟,自己对面埋的不是别人,那正是袭老堡主,登时呼吸一滞,脸色煞白,瘫坐在地。
片刻过後手脚并用爬至老堡主墓前疯狂磕头,嘴里焦急地念道:“师父,师父我知道错了,求您放过我,我不想死,我不想下地狱……小时候您不是最疼我了吗?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您就放过我吧,我求求您,求求您……”
大部分人见过的袭青岩,乃是个行侠仗义,傲骨铮铮的英雄,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还能见到他这幅哭哭唧唧,贪生怕死的模样?
可即便他磕烂了头,鲜血直流,也没人可怜他半分,那麽多条人命啊,磕死在墓前也难赎万一!
“原来你还知道他老人家曾经最疼你啊?”
低沉的女声响起,袭青岩磕头的动作猛地顿住,片刻,维持着跪伏的姿势缓缓扭头,就见萧翎从那一片火光中走了出来,接着是虞子珩,闻晚歌,袭鹤龄,还有几名云泽山庄弟子,以及,一衆枉死的袭家弟子的亲人,他们皆咬牙切齿怒瞪着他,恨不能一齐冲过来将他生吞活剥,挫骨扬灰了。
目光再次落在萧翎身上,骤然变得阴毒,十指都扣进了泥土里。
所有计划皆毁于她手!
许是被恨意冲昏了头脑,又或者潜意识里还想殊死一搏,他竟握着断剑朝萧翎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