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里气温本就低,屋里屋外的冰霜即使过了一整夜也丝毫没有要融化的意思。
素问住萧翎对面,推开门便被眼前这叹为观止的景象惊呆了,跑过去在门外站了会儿便冻的直打哆嗦,又退回到院中,隔壁传来开门声,她扭头看去,见虞子珩从屋里走了出来,忙问:“这什麽情况,萧翎呢?”
虞子珩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把门带上後才回道:“夜里寒毒发作,我熏了安神香,别吵。”
怪不得,素问点点头,知道萧翎身带寒毒却不曾亲眼见过,不想竟如此厉害,遂担忧地问:“那她没事吧?”
见虞子珩摇头才拍着胸口放下心来。
萧翎是被饿醒的,往梁上看去,已不见虞子珩的身影,喊了两声无人应答,从床上爬起来,推开窗才听到院子里吵的厉害,擡眼见一群人正端着碳火往她头先住的屋里送。
想起什麽,她精神一振,昏昏沉沉的脑袋瞬间清醒。
萧翎关了窗户,悄悄走出去混进人群中,伸长脖子往里看了看,一名弟子蹲在门槛上正拿着盆子往门外泼水,屋里头漂着数不清的炭盆,寒冰融化滴答滴答水声一片……
毫无疑问自己正是这灾难的罪魁祸首,萧翎捂着脸,原本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撤退,却被闻晚歌一声响亮的“阿姐”断了退路。
院子里顿时安静了,无数道目光投来,只得尴尬地放下手,支支吾吾半天,才对着闻晚歌干巴地解释了一句,“那个,我不是故意的,纯属意外。”
闻晚歌撅着嘴巴不满道:“阿姐,你也太勤奋了吧,大半夜的还练功!阿爹阿娘知道又该骂我懒了!”
练功?
萧翎朝虞子珩看去,见他轻点了下头,便哈哈一笑道,“我这不是睡不着嘛。”
闻晚歌嗔了她一眼,然後又自豪地昂起下巴傲视一圈,还特意在袭青岩脸上多停留了会儿,“我说我阿姐昨日差点把我外公做成了冰雕你们还不信,如今亲眼见着了这凝霜诀的威力,总该信了吧?”
信,当然信,一衆弟子无不钦佩地看向萧翎,弄得她汗颜极了,嗔怪地瞪了闻晚歌一眼她,岂敢把他们老堡主做成冰雕?
袭青岩的脸色比来时更难看了些,适才见这屋里的情景才惊觉这丫头昨日竟未尽全力,不禁阴阳怪气道:“萧丫头,好本事啊!”
萧翎谦逊地回了句:“师伯过奖,我只是大难不死,有後福而已。”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把袭青岩气得不轻,想起萧翎魂魄出窍的际遇,心底便不甘的厉害,自己勤修苦练几十年才勉强能在江湖里占个排名,她一个不会半点儿武功的窝囊丫头,心口被戳了个透明窟窿,不仅没死还灵魂出窍练了一身神功回来,这不是欺负人吗?
都说那云岭无尽涯之下有无尽的宝藏,可也说那里是仙境,凡夫俗子去不得,多年来下去的人也确实没见过活着回来的。
这臭丫头,气运如此之好?
看着袭青岩铁青着脸色大步出了院子,闻晚歌乐的不行,捂着肚子兀自笑了一会儿,擡头却不见萧翎,左右看了看虞子珩也不知所踪。
“我阿姐和死人脸哪去了?”
素问往院门口努了努嘴,“走了,辰时都过了,应该出去找吃的去了,你也知道你阿姐不耐饿。”
闻晚歌一听顿时不高兴了,“太不够意思了,折腾了一早上,我们俩不也还饿着肚子的吗?走,我们也去。”
说罢拉着素问风风火火往外走。
袭青岩才出院子便发现後头有人跟着,原本不予理会,却不料萧翎和虞子珩一路跟着他到了对月堂院门口,遂不悦地转身问道:“你们老跟着我做什麽?”
萧翎忙摇摇头,然後往前一指,无辜道:“师伯说哪里话,我二人不过是要出堡去,这不顺路了嘛。”
袭青岩噎住,阴冷的眼神往萧翎身後看了眼,长袖一甩往院里去了。
萧翎身後站的是虞子珩,扣着下巴琢磨了片刻她回头问:“你觉没觉着我这师伯看你的眼神好像不太友善?”
虞子珩嗤了一声,“只是不太友善?”
“你也发现了?”萧翎挑了下眉,接着又擡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不止,袭青岩想要你的命,我看那杀气重的狠,就好像是觉得你根本不应该存于这世上。”
可两人素无瓜葛,若说袭青岩真是嫉恶如仇吧,素问同属地宫,他为何单单对虞子珩有如此强烈甚至势不能两立的敌意?
虽然袭青岩看他们一衆人皆不顺眼,可昨日也还算客气,才过一天的功夫,这脸变得未免太蹊跷了些。
“你说是不是有人同他汇报了什麽?”萧翎道。
虞子珩顺着问:“汇报了什麽?”
萧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神色里尤带着几分审视和不可思议,半晌儿才道:“你头先说噬怨螟认主,且只认袭家人,可它们却敬畏与你,你就不觉得奇怪?你不觉得奇怪,我看袭青岩倒是忌惮的很。”
虞子珩沉默了片刻,眉毛一抖,面色诡异地看着萧翎,不淡定地道:“阿翎该不会是想说袭家次子袭青川幼时失踪,我兴许是他儿子?又或者袭家长媳当年被人从肚子里剖走了孩子,而我刚好是那个遗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