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脚步虚浮踉跄,但人却是疯魔了,五官扭曲,面容狰狞如兽,满脑子只剩下杀戮。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在这一瞬间里,袭青岩脑中闪过无数个一击即中,且将对手碎尸万段的场面,然而,现实却并未能如他所愿,一整日的厮杀早使得他筋疲力竭,伤痕累累,才迈出两三步竟绊了自己的脚,扑通一声,栽倒在地,那歪歪扭扭,被血粘成结的假发套再不堪折腾,掉落一旁。
更离谱的是,那断剑好巧不巧就扎进了自己的左肩。
只贯穿皮肉,未伤及筋骨,可痛也是实打实的,只见他趴在地上,身体蜷缩,大瞪着充血的眼珠子连叫都叫不出来。
在场不少寻常百姓家,这一幕委实惨了些,沾满鲜血的断剑穿肩而出,有些直吓得不敢看,但心中却暗骂了句活该!
事态如此发展,显然谁都始料未及,随袭青岩之後,唰唰抽出的刀剑一齐僵在了空中,本来都准备大战一场了,却不想还没开始竟已经结束了,简直,大快人心。
毕竟场合不对,生生把即将冲出喉咙的讥笑憋了回去。
萧翎倒是真情实感嗤了句:“自作孽!”
转头又把虞子珩出了一半的掌压下去,“你这肚子上的窟窿没十天半个月根本好不利索,说好了,今日不许再动武!”
一听小舅舅受了伤,闻晚歌顿时就急了,一个箭步窜过去,盯着虞子珩的腹部,连连追问:“小舅舅,你受伤了?这是什麽时候的事儿?伤的重不重啊?你怎麽也不说一声呢?”
一衆云泽山庄的弟子也一起围上来,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小师叔”,“小师叔”问个不停。
做了两辈子杀手,这般嘘寒问暖的话,虞子珩最是受不惯,不禁叹了口气,而後不堪其扰道:“皮肉伤而已,不碍事。”
话才出口便听到身侧传来一声不满的轻“啧”,便迅速捂着受伤的腹部改口,“虽只是皮肉伤,但也疼得厉害,所以伤好之前,我不便再动手,你们自己顾好自己。”
格外能屈能伸,听起来又好气又好笑。
萧翎狠狠剜他一眼,三天了他竟只字未提,还跟着忙前忙後部署今日的计划,若非那会儿在登仙台上耗损过甚,以致伤口裂开让她闻瞧出端倪,她怕是到这会儿都没发现。
早知如此,那晚就不抢冯崇的剑了,可她也着实没想到阿寻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坦白一切,虽说这一剑他应是迟早要挨,但总不该在这个时候。
眼见闻晚歌急红了眼,萧翎也没空再去想那些糟心事儿,拍拍小姑娘的肩膀宽慰道:“不怕,有你阿姐呢,不出几天,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小舅舅。”
得了萧翎再三保证,闻晚歌终于安下心来。
此刻的长孙靖在人群後听着,默默低下了头,没人知道那一剑其实是他刺的。
那晚虞子珩教他二人练着剑,突然借口支走了闻晚歌,当时他还困惑了好一会儿,可随後听到的事,却让他震惊不已。
原来这些年里,外祖家接二连三发生的意外,并非真正是意外,而是……
那麽多条人命,且都是自己至亲之人,如何能忍得住?
原本那一剑是对准心脏去的,紧急关头拉回理智,生生将剑往下挪了几寸。
虽说主谋乃长孙鸿,可外祖他们被虞子珩杀了这是事实,即便他早已弃恶从善,即便他後来也救过许多的人,都无法改变。
对一些人来说,他是豪侠,是恩人,但于他而言,虞子珩便是仇人。
长孙靖默默捏紧了拳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自己不过刺他一剑,又何错之有,便是那一剑要了他的命,也问心无愧!
这麽想着,长孙靖又重新挺直了脊梁。
经此一劫,袭青岩再没有挣扎的馀地,擡头往人群里看了看,咬着牙齿,拖着鲜血淋淋的身体,一寸一寸往前爬,爬到袭鹤龄跟前时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歇了许久才艰难地擡手拽住了他的衣摆,想借力坐起来,试了几次力不从心,最终放弃。
“鹤龄,鹤龄,怎麽说我都是你爹,纵有万般不对,你也不能,不能眼睁睁看着旁人杀死我,你得救我的,你说是不是?”
袭鹤龄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只盯着前方老堡主的墓碑,师公待他如亲孙子,可这般疼他的老人家却再也看不到了。
“小的时候,我同阿娘住在城外的小村落里,每日吃过晚饭,阿娘都会抱着我坐在院中,一边看夕阳西下,一边与我讲阿爹的事,虽然一年也见不上几次面,但每每提起他,我阿娘满心都是崇敬和自豪,我也很自豪,所以村里的小孩子骂我是没爹的野孩子时,我虽胆小不敢还口,但也总第一时间在心里告诉自己,我有爹,我阿爹是大英雄,他只是因为忙着惩奸除恶才没功夫来看我,还记得五岁生辰那日,阿娘说阿爹要来接我,我高兴的一整晚都没睡着,我生来胆子小,刀也总练不好,可阿爹从未苛责过我半句,一遍练不好,他便耐心地教我五遍十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