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晚歌诧异道:“你一个千年前的神仙对一个千年後的凡人赎的什麽罪?”然後她不知哪根筋被打通,往隔壁一指,大声道:“该不会是给那个死人脸赎罪吧?”
说到一半忽地想起这泥巴墙隔音效果堪忧,又紧急降低声音,“我听沈思贤说他堂姐的爹娘是给人杀死的,难道凶手是他?可时间不对呀,二十八年前他都还没出生呢?”
闻晚歌扣着下巴凝眉苦想,不多时忽地原地跳起,不敢相信地问:“你说过人死後七七四十九天又可生而为人,莫非是他上一世杀的?”
萧翎默默地听完只觉头疼不已,这丫头开动起脑筋来简直让人心惊肉跳。
看萧翎的表情闻晚歌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坐回去兴奋道:“对吧,对吧,我说对了是吧?真没想到你们神仙招新纳贤的标准竟如此,呃,没标准,你这样功德圆满的上去了,他那样满手血腥的居然也能上去?”
闻晚歌叽里呱啦讲个不停,萧翎却语塞至极。
沈回春的爹沈白术是茯苓谷弟子,她娘莲心却是毒医谷弟子,两势向来水火不容,奈何弟子却互生情愫。
两位互看不惯的谷主自然不能同意,奈何两人已私定终身,珠胎暗结,赖谷主无奈之下只得替两人易了容貌,令其远走高飞。
就这样,在恩师的帮助下沈白术和莲心得了几年神仙眷侣般的生活,直到毒医谷的人找上门。
莲心是慕容葛最看中的弟子,她虽背叛了师门却到底没舍得亲自下手,转而雇用了地宫。
荀无涯便是执行那次任务之人。
他不知道沈白术和莲心都曾活人无数,都是世人口中的活菩萨吗?自然是知道,可他心中不装善恶。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这个师父,萧翎笑的苍白,“怎麽会,你想多了,我就是在替自己赎罪。”
闻晚歌不信,但任凭她再问下去,萧翎都闭嘴不言,只是皱了眉盯着那一盆炭火出神,困劲上来她只好悻悻地午休去了。
待床上的人入了梦乡,萧翎开门走了出去。
小客堂里冷冷清清,毛毡偶尔飞起一角冷风趁机直往里灌,连店家和夥计都不知去处,只有昏暗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直挺的身影,双手抱臂闭目小憩。
听见动静他睁眼朝这边看来,四目相对萧翎扯唇一笑拢了拢大氅走过去坐下,“等很久了?晚歌那小姑娘是愈发聪明了,差点没糊弄过去,你怎麽知道我在这里?”
大概是心灵感应,他总能知道她经过了哪些地方就一路追到了这里,虞子珩突然弯了嘴角,一张脸瞬间就柔和下来,在这简陋的泥墙茅草房里,当是唯一景致。
萧翎又拢了拢大氅,一手悄悄按住心脏,笑道:“对嘛,要多笑笑,我们家阿寻笑起来最是好看。”
如沐春风,整个人都好似跟着暖和起来。
虞子珩却转瞬拉平了嘴角,须臾带着一丝紧张问道:“不是很吓人?”
萧翎怔了怔,终于有些明白了为什麽他每次都这般要笑又不敢笑的样子,直乐的肚子疼,“不是你笑起来吓人,是以前大家不曾见你笑过,所以才会觉得吓人,阿寻你也太逗了。”
“真的不是吓人?”虞子珩慎而重之再三确认才放下心来,看着眼前倒在桌上大笑不止的女子,失神般轻喃道:“阿翎笑起来也最是好看。”
萧翎便笑不出来了,徒弟转世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好像突然就飞了两颗大放华光的星子进去,直晃的她血液奔涌心慌气短,脑袋晕晕乎乎就跟醉了酒似的。
当真是,“见鬼了!”
虞子珩不解地“嗯”了声,萧翎“呵呵”笑了笑道:“没,没什麽。”然後顺势就把话题拉了回去,“你还没说呢,你怎麽找到我的?”
虞子珩道:“我过麓川萦州时曾去到沈家看了眼,之後一路循着踪迹往北便知道阿翎定是要去找月笼寒纱给沈回春解毒。”
沉默片刻,他又道:“我既然答应过你要赎罪便一定会做到,可我自己犯下的罪孽便应当由我自己来赎,莫要再因我冒险,我不是说过,这一千年来皆是我自己的抉择并非因果报应,所以,你真的不要觉得对我有任何的愧疚。”
又来了,她岂能问心无愧?
不过萧翎这次却不跟他争究竟谁对谁错了,忖了忖迂回道:“无论是千年之前的林一寻还是如今的虞子珩,都是我萧翎看的最重的人,所以,自己的罪自己赎这样的话日後便不要再说了,所有的一切我皆要跟你一起承担,除非…”
她故意扁了下嘴,继续道:“除非如今我对你来说是个无关紧要的人,那我也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