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给我谈起条件了?”
他胸膛顶上来,用实际行动表达肯定。我鼓起腮帮子,朝他脸上一通猛吹。他脸风扇似的左摇右摆,说话都接不上气。
接不上气,他还唱上了。“快回来,把我的思念带回来——”
“李他妈元!”
“那看在小飞棍的面子上!好不好?”他中止他的歌唱,眸光机灵地闪烁。“我没准许李沫把小飞棍带走,你不是喜欢那耗子吗,它没了你怎么办,会饿死的。”
“你拿一只耗子威胁我?”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穗穗,我真的,我昏头了,你走了我今天一天都像笼子里跑步的仓鼠似的,嗷呜——”
妈的还有完没完了。我额头撞过去,狠狠给了他一头锤。要是在足球场上,这会球都进了。
他躯体是离开了,但往后扎时手仍抓着我的手腕不放,而且出于人的本能攥得更紧了。受力的带动,我跟着正面朝下倒,也是出于本能,和他抱成一团。
我穿了件白衣,他穿了件暗色的,两人抱成个阴阳双色筒,沿着楼梯掷地有声地滚了下去。
表哥在屋里听见动静,慌忙开了门。门里的灯光倾泻下来,照在我和李元身上。
我和李元循着灯光望上去。表哥家装的是暖调黄灯,他身影在金光四射的背景下显得格外伟岸。
而我和李元一上一下,双双面朝他跪在台阶下,呈膜拜的姿势,那场面就差我们两个齐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了”。
唯一与庄严氛围不符的,是我和李元的裤子各被对方慌乱中扯下了一半,借着光能依稀看出李元穿的是三角内裤,我穿的是平角内裤。
表哥也感受到了朝代复兴的历史厚度,连连喊着“使不得使不得!”,边一路小跑下来。
我跪在李元下面一阶,表哥经过李元先来拉我。我胳膊被他拉直了都没起身,他忙问“怎么了,摔着哪了?”
我另一只手在裤袋里挖来挖去,面如土色。“我彩票不见了,我刚中了五万!”
李元听罢顺嘴就说:“五万算什么,你高兴我给你五十万。”
他话没说完,我和表哥两人已经四脚着地找了起来。
李元讨了个没意思,自己讪讪爬起,提好裤子也帮着找。
票子最终在二楼平台上找到,都不知是怎么飘下去的,并且被揪出裂痕。我一口咬定是李元撕的,他现在什么罪都认,再度提出50万赔偿。
我指了指表哥屋里。“不用,你拿胶带把它粘好,我明天还要去兑奖。”
回了屋,他便在表兄弟俩的监督下,歪歪扭扭把票粘好。他抄着小剪刀剪胶带的架势笨拙得像个当堂解不出题的差生,我板着脸指导他。“谁让你剪这么长一条的?一段段粘。”
表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往日西装敞开双手插兜对着属下挥斥方遒的老板,在他表弟指挥下,兢兢业业面红耳赤地粘完了一张票。
其间李元还磨了几腿,我在桌底下踹了他一脚。
我和他滚下去时都闪到了腰,起初不觉,只是上楼身子都有些伛偻。等到李元做完活计,哎哟声才此起彼伏在屋里响起。
三人围坐,两人都伏桌呻吟,乍一看仿佛表哥下毒把我们两个谋害了。
表哥手掌扶住我的背,眼神又关切地落在李元身上。“伤到了?还是赶紧去医院吧,筋骨伤不能耽误。”
李元微微点头,掏出电话打给祝理。
李元让车先驶离就是个幌子,他想自己留下来逮我。因此车停得不远,不到一刻钟,祝理就现了身。
他的表情,满面春风,他的步姿,分花拂柳。他还道李元把人拿下了,他还准备贺喜来着。
李元打他电话,原话只有一句“来接人”,这就给祝理造成了天大的误会。所以祝理满以为见到的是个囍字,凑近看才发现叠了四个苦。
我和李元弓着背,头贴着桌面,像打得两败俱伤的两只鸡尾虾挂在桌沿上。
祝理的喜悦戛然而止。“怎、怎么了?”
“去医院。”我和李元异口同声。
祝理和表哥各扶一个,从后车座两边把我们塞了进去。
我伤着右边,因此被安置在后车座右边,关上门就往右歪在车窗上。李元明明伤着左边,理应往那边的车窗上靠,他却偏偏靠到我身上来。
我推了他一下。“边上去。”
他靠回去。上半身过去了,两条腿还自作主张地伸过来,膝盖顶了顶我的腿。“不气了,别气啦。”
我低头看着屁股下的坐垫。有个地方抽了条线出来,我就掰开皮套,把那根线捻出来拨动着。
皮套被掰起一小块,车上黑黝黝的,光线暗,拨弄了好一会那根抽线,才看见掀起的皮套下露出一角红色的东西。
好像是一环绳子。
我拿出来。
是表哥的手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