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易勇看看我们,又瞅瞅霍双,脸上写着“你们没事吧?”。
霍双接过球杆,稍避开身,抡圆了膀子,咣一声砸上去。那扇玻璃门在镶框内摇晃了几下,整块跌落下来,到大理石地面上摔成了一汪破碎的水。
罗易勇是又急又气,索性笑了出来。“你们真客气呀,还给我换个新酒橱?”
霍双嘴巴也厉害,立刻接招:“客气什么呀,不仅你这个酒橱,你全家我都给你换新的。”
话音一落,他便挥起球杆,80、80地砸起来。
顶级配置,高档建材,于是隔音一流,这么摔摔打打,都无人上门。有钱人有时也得吃点有钱的亏。
行动归放肆,我不敢多做逗留,恐他这屋子里有什么先进的警报设备。见霍双把几十万的酒霍霍一空,罗易勇已是面如土色,我叫停了霍双。“球杆给我。”
接过球杆,我将球头抵入罗易勇裆部。“别说这间房子,你这个人我也给你换一个,你信不信。”
他嘴唇发白,干硬地哆嗦着,却还不肯就范,眼皮似有千斤重般,沉钝地盖住眼球。那一番大义凛然的样子,好像我们真是一群谋财害命的狂徒。
我拉开手臂,摆动两圈,猛地朝他两腿间劈下。我当然不会真的伤他,那一劈只是准准地将球杆插送进他双腿的缝隙之中,然而球杆带起呼的一阵猛风,还是刮得我假发都飞扬起来。
难以想象罗易勇裆下有多凉爽。
随着球头一同落地的,还有两注贴着他裤脚飞流直下的热水。
他居然吓到尿了裤子。
“我说,我说。”他终于开口,第一声颤抖着,第二声几近于尖叫。第二声刚过,紧跟着又尿了一股。
陆小凤嫌弃地皱了皱鼻子。他有洁癖。
“我带你们去。”罗易勇头无力地歪向一边。
上车后,我先换了行头,摘下假发,换了鞋。霍双又递来湿纸巾让我擦脸。无奈妆太厚,死死扒在脸上,擦了一路,最终擦出两圈没十年夜熬不出来的黑。
霍双从车内后视镜打量了我好几眼,又不声不响的。我不耐烦道:“你看什么呢?”
他说:“你现在特别像咱们那当地的一种大仓鼠。”
我问他:“大熊猫对吧?对了。”我想起件事,怎么这会才想起来呢,也许是受了罗易勇那间花团锦簇的住所的点醒。“郝鲍说那种心血管病药有两个版本。你帮我弄到样本,搞清楚怎么有两种。”
“遵命。”
换装过程中我停顿了好几次。我隐隐觉得罗易勇不会那么轻易束手就擒,更不会直接招供。
实际情况与所料想的一致,他先带我们去了一个错误的地方。坑挖到古代墓葬群都快出来了都没挖到尸袋。
我叫马卫国和张三丰先停手,然后走到罗易勇跟前,以最后一次的口吻问他:“你骗我,是吧?”
郊区风大,两旁树影缭乱,他duangduang地抖得像块果冻。
我摸着鼻子笑了笑,“这地方虽然是郊区,可离市区也不远。远抛近埋,这地方要抛要埋都不合适,你该比我懂啊?”
他嗓音嗡嗡地震颤:“我……我忘了……”
我扭头看了看那个坑,再转回来。转回来的瞬间,我在他背后推了一把。他一个打跌,就掉进了坑里。
我从地面上俯视了他一会,然后蹲下去,蹲在坑口上问他:“你的行踪,日常,我这么了若指掌,我是不是很厉害啊?”
他抬头对着我笑了笑。没有意义可折射的笑,更像紧张所致的肌肉拉扯。“你想说什么。”
他应该在想什么了。
蒙愿的事罗易勇处理得不够干净。程奔大概率不知情,但因为惊动了警方,以此敲打过陆永开。郝鲍告诉我说,事情摆平后陆永开接连多日都给罗易勇脸色看。
何况人处于极度危难之中都会变得多疑,自私。有的话哪怕冷静时听有多不靠谱,到了这种时刻,人狗急跳墙只会往最坏的方向想。
我没做直接解答,装作若有所想。“这份工作不算,我从前也给人打过工,卖过力。知道我最怕什么吗?最怕有一天我没用了,上司不要我了。更怕等到没用的那天,我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没用了。”玄玄乎乎说到这,我打住了回忆。“你看坑也给你挖好了,别客气。”
说完我背过身不再看他,往后抬了抬手。
从富江到徐江的距离有多远?差一个坑。
身后传来铁锹铲起泥土的声音,和泥土哗哗流落的声音。
我暗暗数着数。
只三铲下去,罗易勇就招了。我们把他从坑底捞上来后,他向里面吐了口唾沫。
他早就察觉到陆永开对他不放心,他只怪是自己办事不利索不够好。
那口唾沫溅得坑边的沙子都哗哗往下掉,他触景生情道:“没有信任的雇佣关系只是一盘散沙,都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
这话他还说出了一口台腔,听得我都想笑。
尸体在S市与临市的交界口,离高速公路6公里远的荒地里被找到,密封在一只废弃的钢储罐里。
我给那次在酒会上认识的公安符队打去电话。
那回酒会后,我跟符队一直保持着联络。夜总会这种地方隔三差五少不了酒后闹事的,我都请他出马过来。每回解决完麻烦,他顺道会检查店里的隐患,我都一一照办,配合到位。照顾到程奔生意不能有损,该藏掖着的,可以给看的,我也都做了区分。
其间还请符队吃过几顿饭。也聊起过我们这里失踪的那名员工。他心里有数。
他今夜正好值班。我知道他今天值班。
“那个失踪的蒙愿,我给你们找着了。”我说。“杀人犯也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