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怀安也凝望墙上画像少顷,收回视线时说:“你不该到这里来。”
“十日前,我梦见了她。”步择清道。
除去师父和手下心腹,他的双世蛊仅路明知知道,步怀安不知。具体情节步择清没有实说,以梦带过。
闻言,步怀安总算正眼瞧了步择清,他经年高居上位,与敌党相搏也曾锋芒毕露,时人以美玉誉他,但他从不是“温润如玉”的玉,而是敢于“玉石俱焚”的玉,这种决绝在面对步择清时,体现得尤其淋漓。
步怀安的一瞥裹挟威势,吓停了狂风吼声,一时万籁俱寂。
步择清就在这寂静里开口,不卑,不亢。
“我看见她,就在那幅画里。”
步怀安又看向画中妻子,她笑意莞然与他对视,像一直在看着他。
她一直在看着他。
看得他心头发紧,遽然又移开了目光。
步择清回到别苑,没去喜鹊安胎的院子,径直进了他从前的房间,门“砰”地关阖,大半日没有出屋。
与步怀安的相处很淡,并无激烈争吵,甚至话都没有几句。可他就是说不出的难受,就像……身体里被抽掉了一根很重要的骨头。
不疼,又像比每月蛊发时更疼。
“笃丶笃丶笃。”门有规律的叩了三声。
是路明知。
她行事无论大小,总是有自己的节奏。
“敢进门,我就杀了你。”步择清声音阴恻恻地传出。
“那正好,咱们切磋切磋身手!”路明知嗓音愉快,当真不怕死地推门进来。
门“吱呀”一声开啓,同时案上砚台挟风飞来,步择清还真动手。
路明知护着怀里东西,躲慢了一息。
“啊!”
听见她的叫声,步择清心脏一抽,烦躁加剧,掀翻桌案大步走来。
“那天晚上还敏捷得不行,今日怎麽就……”
没阴阳怪气完,路明知已撤了捂在额头的手,青丝随她动作泻下,散在脑後,绸缎一样,经日头照过,还泛起星星点点的光。
“步择清,你真的好败家,”她掌心横着两截断簪,满脸心痛,“碎了砚台,塌了案桌不说,我的簪子都被你砸折了。”
“你该庆幸,”见人好端端的,步择清冷哼一声,“起码折的不是你。”
“早说过,今日你不要过来。”
说完他转身往回走,路明知在身後叫他两声,他不理睬,却也没再执意赶人,她便快走两步,追上他,蹬鼻子上脸地探出脑袋到他面前,歪着头问:“不开心啊?”
“干你什麽事?”步择清按她发顶,想把那颗脑袋推回它该在的位置,触手温软,他一时恍神,忘了动作。
“关心病人的心理健康也是医师修养的一部分。”路明知眨巴着眼睛。
“人不可貌相啊,路医师还会医心病?”步择清放弃让那颗脑袋归位,收手时掌心贴着她的发滑下。
“略通一二。”
路明知放下提的小食篮,又把翻倒的案几扶正,摊开一页宣纸。
“和事情一样,心情也是需要梳理的,理着理着,就敞亮了。”
说着,她提笔写下第一行:
“关于步择清腊月十五心情不好的反思总结”
步择清:“呵。”
路明知摇他袖口:“说说吧,为什麽不高兴?”
步择清顺着她拉他的动作在旁边坐下,一只手撑着太阳穴睨她:“装什麽?”
路明知:“?”
“我为什麽不高兴,你不早问过无亲了?”
“……我就是确认一下,严谨。”
路明知又写下一行:“步择清回来闹小脾气的起因:去了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