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够了之後,黑影低声嘀咕了几句,把被子放回,从怀里掏出了什麽东西。
脑子昏昏沉沉,好似已经醒了,但又睁不开眼睛,手脚还动弹不得。她以为现在已经是早上了,以为是江逐浪进来想要去洗澡。她想开口让他先出去,等她梳妆完毕,把假发好好地戴到头上之後再来见她。
唐智安睡得太急,忘了把窗帘拉上。月光透过两排窗户照耀进来,把那黑影手上的物品勾画得清晰。
分明就是一把手枪,怎麽看都像是今天抵在她脖子後头的那一把。
唐智安想说,就算她起不来,江逐浪也能自己去浴室洗澡吧。反正他脸皮那麽厚,只要当事人不在意,什麽都好说。也不用为了她犯懒赖个床,就要开枪把她杀掉吧。
拿着枪的手颤抖个不停。
好似一个第一次持枪的菜鸟,不知道扣下扳机後会是怎麽个场景,一直在脑海里胡乱构思着各种後果。结果就是,把自己给想害怕了。
咔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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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九点。江逐浪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左半张脸紧紧地贴着地板。脸被压平了不说,嘴巴还差点吻在自己的皮鞋上。
他狼狈地爬起身,又是一阵乒呤乓啷地撞击在四周的舱墙上。和海盗搏斗後的伤痛这才全方位地蔓延开来。
人的身体真是个奇妙的东西,猛烈运动或者挨打了之後不疼,只要一直睡觉就一直不疼。但凡你闭上眼睛来一个浅浅的睡眠,再睁开眼时绝对如同要散架一般。
一打开舱门,就遇到了神出鬼没的吴逍遥。
“呦呵,起这麽早啊船长?”
“这哪早了?你才是,你起这麽早干什麽?”江逐浪扭了扭肩膀和脖子。也不知道是打架打得,还是睡这床睡得,全身上下指哪别扭哪,好似每块骨头都错了位。
“我得去给唐智安熬药喝啊。”
“哦?我还不知道你对她这麽上心呢?”江逐浪眉毛一挑,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吴逍遥主动地对一个病患这样积极,连熬药汤这种琐事都亲力亲为。
“喂……你心里不会在想些什麽龌龊的事情吧?开什麽玩笑,脑癌晚期患者诶!这要是被我治好了,那我脸上得贴多少金啊!到时候我就去各大高校里做演讲,最好能捞个一官半职的,这样我的下半生就不愁吃喝了,你也就再也别想请我上这破船来了。”
“你能治好她吗?”
耐心地听完了船医描述的理想未来,江逐浪把重点切回了病情上面。
然而,这次的吴逍遥还是没法给他确切的答案。
“等着看呗,生死自有命……”
“我现在就想知道,别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
“你还是先保护好自己吧,你俩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我跟你一起去熬药。”
“你可拉倒吧,忙你自己的事情去!”
“那我请问医生,你怎麽不直接往医务室上去,非得从这里绕道呢?不会是要去水吧偷喝酒吧?”
“胡说!我是……去……”说洗漱吧,房间里有厕所;说撒尿吧,房间里有厕所。
吴逍遥抓耳挠腮,想了半天只憋出了个:“去看看你昨晚在这房间里睡得好不好!年轻人啊……睡眠啊……”
吴逍遥又开始念起经来,江逐浪听得直摇头。
拗不过江逐浪,吴逍遥只好打消了喝酒的念头,乖乖地抓了药去熬。
药草的味道比想象中难闻得多,船医闻得满脸陶醉,江逐浪闻得两眼发懵。
“不行就别逞能了!术业有专攻,你想要看出什麽名堂来,得先去把我房间里的医书都读遍了才行。”船上无聊,倒也是个读医书的好地方。虽然生活条件不比陆上,但胜在来看病的人不会天天排长龙。
“你确定这药能治病?”
江逐浪蹙着眉看着碗里炉里的草药爬虫,要不是亲眼所见,他还不相信吴逍遥真在船上养着这种东西。看来船上流行的小道消息,该信还是得信。
“不信拉倒。等到了印尼,我得多进点猛货去!”
“……”
药汤煮得差不多了,吴逍遥揭开了盖子,一勺一勺地把深黑色的汤舀进小碗里。手上动作不停,他喉咙一动,低沉的声音咕哝了出来:“嗳,东西被拿走了。”
江逐浪划拉着手机的手指一顿,擡头看他:“你确定吗?”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吴逍遥最气江逐浪有事没事都要来一遍的疑问,好像多问上一次,想骗他的人就不会骗了似的。
他的房间和医务室没有门做分隔,上面传来一点动静他都能听得清楚。
他生性胆子小,昨晚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大气不敢呼,心里几乎把江逐浪骂得狗血淋头:
既然想要人家找到,就别藏得那麽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