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劫船(6)
吴逍遥破坏了气氛,唐智安也自觉待着尴尬,就独自离开了船长室。
海警船还没来,巡航机还呼噜呼噜地飘在头上。
尸体还晾放在原地,游客们闭门不出。
管家们准备好了餐食,一间一间敲着门送进去,偶尔有想要出来看一看究竟的,都被安保管家堵了回去。
唐智安是唯一一个不受限制的游客,她不想一个人待着,就跑到了大副和二副所在的上层客房。
那两人倚着栏杆望着尸体聊着天,根本没把船上存在死人当一回事,就差找管家要点瓜子饮料来了。
唐智安站在後头,不想上前。
“呦,病号小妹,看不出来这麽勇敢啊?游艇上滑雪真有一套。”沈半缘看见她来,侧过身子打趣她。
“那不是着急吗……”
徐先登想起唐智安几乎是一路摔着下去的,关心地问:“有没有摔到哪里啊,船医这会儿应该在驾驶舱,你也让他给你做个检查吧。”
想到驾驶舱里的光景,唐智安不由得双颊一红。
“轻轻摔了一下而已,没什麽大碍的。”
“那也得找个时间看看,万一有内伤……”
“你是不是害怕尸体啊,站那麽老远?”
徐先登话还没说完,沈半缘便一针见血地看出了她的窘境:她害怕尸体,想和人一起待着,但这两人偏偏站在这种地方。
“我……”
“病房里没见过麽?”
“什麽?”
唐智安没反应过来,反倒是徐先登暗暗用手肘顶了她一下,想让她注意讲话的分寸。
“你在病房里没见过吗,死人?”
“见过……”
但没这样具体地见过。脑癌的症状千千万万,缠着她的是除了疼痛,还有嗜睡。
相比起那些常常恶心呕吐的丶引发精神疾病的丶失明失语瘫痪在床的,她这症状实在称得上老天给她的最後的温柔。
住院期间,病症最严重的时候,她一天只能清醒两三个小时。要能在睡梦中死掉倒也不失为一种幸运,只是每次沉睡过後,她都能睁开眼。
一间病房有六个人。每当她眼睛一闭一睁好几天後,都会有熟悉的人离开,陌生的人又住进来。
不少人是出院了,护士这麽和她说,她只能相信。
她只赶上过一次。病房里哭声喧闹,惊扰了她的深眠。她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医生给她新认识的小姑娘盖上白布。
病房里,这样嚎啕的哭声比想象中少见得多。
病人们早就做好了准备,在这一方小屋内认识的朋友随时会离开。亲人爱人们的心里也总是有数,有人还来不及难过,有人则是松出一口气。
但那天的哭声真的很难过,也真的让她很难过。
“那还怕这个?”沈半缘欠欠地问。
“没见过这样的……”
“好机会啊,多看看呗。看多了就脱敏了。人都是这样的。”沈半缘说完,转回身去又面向那尸体。
那是个差点夺走了她和江逐浪生命的亡命徒,根本不值得同情。可不知为什麽,她还是为他感到惋惜。
-我们来救你啦,囝仔,赶紧回来呦。
唐智安曾听说,人在听到熟悉的语言时,在脑海中形成的音量会是其他语言的三倍。
所以她才那麽执意地想找出那个海盗的故乡。能在那麽生死危机的发狂时刻,让他分神的故乡。
连普通话都听不懂的国人,利用同胞之情欺骗国人的海盗,还能对故乡的语言感到熟悉吗?唐智安不确定,但那海盗用生命做出了回答。
明明那只是机械的无情的翻译女声,明明听得出那是假的,还是忍不住想要相信。
他早该知道,做海盗的人,才是先抛弃了家的那一个。
既然选择了一条路,就不要既要还要啊。
那海盗要是彻头彻尾无情无义的坏蛋就好了,她想。这样一来,她也就不会为了他的死亡而分神了。
真是个邪恶的念头。
唐智安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沈半缘的身旁。
“会做噩梦的呦。”沈半缘说,“要是晚上害怕得睡不着的话,就来我的房间好了。我住的也是单人间哦,那床还挺大的。”
“别小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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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警船来的时候,江逐浪丶沈半缘和徐先登都到甲板上去协助办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