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可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头还疼不疼?让我摸摸还在发烧没有……”
霍茂谦把她伸过来的手握在手里,淡然扫地上一眼,示意她看向脚边。
“你身上怎麽会有鱼线?”
“那天从钨丝灯的电线上解下来的,王探长随手就递给我了啊。”她表情自然,仿佛在疑惑他为何要明知故问,“你忘啦?”
男人的眼神缓和下来,松开她,给她披上外套。
“没忘。你睡觉怎麽不多穿些,小心着凉。”
乔韵芝乖乖把衣服穿好,又把他身上的伤口从上到下全部检查一遍,才安心地坐回凳子上。
但他方才因为一卷鱼线就对自己起了疑心,让她感觉还是很不舒服。
心情放松下来,她这才察觉到自己一整天都没有吃饭。霍茂谦听到她肚子打鼓,让她赶紧去吃饭。
“不去,我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想到霍茂谦也饿着,她起身到门口,拜托警察去找她在三楼的同事,帮她带一份饭和一份白粥上来。
“你和杜三太太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乔韵芝擡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之中。接着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胸口带。
“我一直以为,你刚和杜文凯分手不久,哪怕对我有过心动的感觉,但要论喜欢,我喜欢你也远远超过你喜欢我。”
“不过现在,我真的很开心。我不需要你为我出头,也不需要你替我挡在前面,这些都是我应该为你做的才对。”
她把手轻轻按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里面那颗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声音有些哽咽,“那个杜公馆,我们不去了,好不好?躲杜三太太躲得远远的,再不去招惹她。这样,你就不会有危险。”
“可是你甘心吗?”
“什麽?”她一时间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空有皮囊,无权无势,做个被人啃食殆尽的鸡肋,你愿意吗?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从一个被所有人遗弃丶没有身份没有背景的孤儿,成为上海最有名望的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无数个无法入眠的日日夜夜,我都在不停地自我怀疑,为什麽我的母亲会把我丢掉?就仅仅是因为我生病了?那为何我活下来以後,她也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
他因为激动而声嘶力竭,牵动伤口又开始出血。他却置若罔闻,还在继续说着。
“我如今终于可以为她对我的抛弃找到一个完美的解释,那就是她爱我。她因为爱我,所以更不愿意让我和她一起承受伤痛,她宁愿自己一个人痛,一个人困在过去的桎梏里无法逃脱,她也不愿意把这残酷的一切告诉我。把我送进孤儿院只是迫不得已,她不希望有一天,当我知道她是如何在我父亲的折磨下,怀着痛苦与挣扎才生下我的时候,我会有多痛苦。她是爱我的……我的母亲是爱我的。”
乔韵芝听出这段话的含义,稍稍顿神,转过头去看他,“你是说……杜三太太会想要对付你,是因为……”
“没错。”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像是握住雪地里唯一燃烧的火把一样,眼中闪烁着欢喜的光,“你很聪明。你注意到了那块怀表。”
她自然不止注意到这麽简单。可是她没有直说。
“可你当时已经解释过了,她为何还会怀疑你?”
“因为那块表跟着当时把我送去孤儿院的纸箱子,已经在我包里放了快二十年。所以按道理来说,杜三太太应该至少有二十年没有见过那东西,不会记得它的存在。如果是杜老爷最近送给我的,那她在这之前,再怎样也会在杜老爷身上见过才对。”
感觉到她的手有些发凉,霍茂谦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看在眼里。
“你在害怕什麽?”
或许是这段时间的遭遇让她望而却步,她甚至开始希望他不是那个人。
“你真的能确定,自己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吗?我的意思是,杜老爷如今已经死了,你要如何向所有人证明,你就是那个人呢?”
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
男人自信一笑,伏在她耳边悄声道,“你拿着我的钥匙,去我办公室里取一样东西到医院来,记得不要跟任何人说,也不要让任何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