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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里斯(第2页)

“我们得用元素或微粒控制建一个保护层,”哈里斯说,“至少能隔绝一部分空气里的污染。”

“不,”艾妮出乎意料地说,女孩的眼睛睁得很大,“你没感觉到吗哈里斯,这里的空气里全是元素和微粒,满满当当,这就是污染,这就是干扰的来源,”她看起来处在崩溃边缘,“我不敢想象如果在其上再叠加新的元素微粒会是什麽样子,这就和在一滩汽油里擦火柴一样危险!”

哈里斯顿了顿,他的大脑仍有些迟钝,艾妮话中的含义隔了一两秒才被齿轮转动到恰当的位置。是的,他怎麽会没想到?哈里斯又举起自己的手,看着那带着毛边的微光,它们是微粒元素的混合体,这些小颗粒填满了空气中的每一片空隙,连针眼一样的大小都没留下。这是大错,哈里斯想起仍在湖边时,每个老师都曾强调过,给自然留下喘息的空间,时刻记住:我们是调停者,不是掌控者。这里的空气几乎要因为过度饱和的小颗粒而沉甸甸地坠下,他们不是在街道上,路面上行走,而是在一片巨大的,无形的沼泽里跋涉。

“哈里斯?”哈里斯的思绪被打断,他擡起头,艾妮正看着他,似乎有些不安,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沉默了好一会儿了。“我没事,”他放下手,“你说得对,我们不能用微粒元素,继续走吧,保持警惕。”

往後的路程虽然缓慢,但三个人都没有再陷入幻境。哈里斯感到脚下的地面如海浪般浮动,卷起浪花,他似乎在下沉,下沉,但他知道这只是大脑给出的错误信号。尽管如此,他发现自己的双腿仍忍不住微微打弯,摆出一副站在甲板上的样子,这让他走起路来像一只叉着腿的螃蟹,但哈里斯不介意。只要我能继续走下去,他想,我必须继续走下去。

随着三个人的深入,街景开始发生变化。盘根错节的树木开始变得稀少,藤蔓似乎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草丛。这草丛直到腰际,没有章府的草丛那样高,按理说应该不是什麽危险,然而哈里斯注意到,这里的草叶不是他见过的任何一种。叶片呈浓郁的黑色,在夜色中亮闪闪地反着光,摸上去有一种柔软的丶钝钝的质感,好像皮革,更确切的说,是某种皮制成的东西。街道已经被这种奇异的植被占据,哈里斯他们不得不从草丛中穿行,裸露的皮肤触上草叶时,哈里斯只觉得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迅速漫上脖颈。仿佛在被无数挤挨在一起的手丶小腹丶大腿触碰,哈里斯想。草丛随风带起一股难以忽视的生味,像是市场上生肉铺的血腥气,又混着一点臭味,一点也不像植被应有的草木味。也许是因为这种气味,哈里斯视野边缘的幻象现在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光晕,随着动作而微微摇晃,让他想起了生肉铺上方通常挂着的旋转吊灯。

在草丛的两边,应该是正常人行道的地方,立着两排房屋。一栋接着一栋,全都有着相同的坡形尖顶丶朴素的小门和带着围栏的阳台,然而现在它们只剩下了外壳。曾经或许如贝壳般洁白的围墙已经看不出颜色,墙面上一个个不规则的洞无声地对外来者大张着嘴,露出已经被草丛侵占的深邃喉咙。围栏也难以辨认出形状,大部分都已经坍塌掉,匍匐在地上,好像摔倒了的悲伤木偶;少数仍挺立在原地,皮质的草叶柔韧地缠上横杆与竖栏,木质的骨骼包上了厚厚的血肉,仿佛下一刻就能舒展开四肢开始行走。哈里斯移开了目光。

这就是从前实验人员及其家属的根据地了。他记得那次实验,尽管早在他出生以前,但实验太过有名,世界上无人不知。哈里斯最早是在孤儿院每周分配的科教书本上读到的,这项实验在微粒与元素被发掘後不久进行,实验结果决定了人类能够利用它们,让它们成为自己的一部分,为自己服务。当时主要为实验投资的两方就是日後垄断元素和微粒的两大家族。哈里斯那时或许只有六七岁,他记得课本被翻阅太多而像狗耳朵一样卷起的边角,记得彩色印刷在指腹留下的光滑触感,他甚至记得墨水味混杂着猫味和灰尘味的奇妙气息。哈里斯曾以为元素和微粒会一辈子离自己很远,就像那两个庞大的家族,直到他来到湖边,有了自己的朋友,遇到了伊蒂;直到战争把垄断画上句号。但现在走在这片废墟中,哈里斯第一次开始怀疑,这一切的出发点真的是对的吗?

前方的纳德停下脚步,哈里斯猝不及防差点撞在对方身上。他眯起眼睛,在黑暗中望向前方,然後看到了——

“墓地,“艾妮说,声音模糊听起来似乎是从水下传来,“我们到了。”

这块地方或许曾经真的是一片墓园,哈里斯能看到在应该是入口处的地方,两座石雕高耸,其上现在已看不清面孔的神兽弓弯着脊背,一只翅膀只剩下了一半,像融化了的蜡烛。草丛到这里就消失了,一分钟前还缠绕在他们腰际的皮质黑色现在戛然而止,这本来应该是个令人庆幸的事,但哈里斯莫名觉得自己失去了一层庇护,冷空气如一块湿抹布把他整个人包裹起来。我们完全暴露在视野中,哈里斯想。

但暴露在谁的视野中?墓园明显和前面的住宅区一样呈荒废状,三个人是为了降低风险才在半夜来,这决定在现在看来出奇的愚蠢。雷米和俄里恩不确定这片地方现在到底还有没有人看守,三个人都不愿冒险被人发现,然而在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哈里斯就知道这个区域已经至少几十年没有人类的回音了。至于其他的东西——

哈里斯跟在纳德身後走进墓园,虽然没有人,但他们仍保持着一开始的阵型,最擅长诗文的艾妮在前,然後是各方面较为平均的纳德,最後是擅于观察丶防身术最强的哈里斯。虽然由于这个地方的特殊条件,哈里斯不知道他们为什麽仍让艾妮走在首位,或许只是心理上的安慰。

如果不是昔日照片上的教堂尖顶,他们很可能完全认不出眼前这个地方。脚下的土壤干瘪而坚硬,跺脚上去会发出仿佛踏在石板上,不,哈里斯想,是玻璃板上的清脆声响。声音与脚下肉眼可见的浑浊黑色毫不匹配。地上到处滚落着大大小小的碎石,形状各异,有的看起来像是教堂掉下来的大块墙砖;有的则色泽暗沉,只有手掌大小,呈非自然的滚圆或三角形。在走近後者时,哈里斯能感觉到空气的波动,後颈的汗毛根根竖起,皮肤似乎被细小的电流爬过,嗡鸣声随着几个人的深入而愈来愈频繁,到最後哈里斯已经分辨不出这究竟是外在的声音还是自己的耳鸣声。

“被掩埋的□□,被囚禁的灵魂,被凝结的能量,”艾妮轻声道,声音在空旷的墓园里意外地被放大,却又在空气中碰到了浑浊的堵塞,让风一吹尾音就消散了。

哈里斯知道她的意思,这是两个女孩在湖边时涉猎的旧书之一,好像是关于什麽久远的神话,然而现在在这个荒芜的角落,这句话让哈里斯仿佛吞下了什麽发酵过头的食物,嘴里发涩。

“我觉得我们不需要再堆叠恐怖氛围了谢谢,”纳德咕哝道,声音比艾妮还要低一点,哈里斯几乎听不清对方的话,“开始找吧。”墓园虽然荒废,但面积却不小。三个人谁也没提分头寻找,而是紧紧地挨在一起。哈里斯莫名觉得在雾气中他们看起来估计会像一只三头六腿的怪物。

怪物。哈里斯从进墓园就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咆哮声,刮擦着耳膜,让他想起那两个奇怪的梦。艾妮和纳德虽然看起来很紧张,但并不惊慌失措,哈里斯由此知道那吼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几个人顺着墓碑间狭窄的空隙往前走,清脆的脚步声在他们身後寂寞地荡起回音。墓园虽然破旧,但这些墓碑却奇异地保存完好,借着空气中发光的小颗粒,他们能够清晰地看见其上刻着的生卒年丶照片,以及家庭成员的姓名。

“有很多墓碑都是小孩子的,”艾妮悄声说,“你看,那个还带一个风车。”

彩色的风车滴溜溜地转着,在一片黑色中极为突兀。纳德凑过去:“‘你是我们永远的骄傲’,应该是他父母题的。”

“如果当时的污染和现在一样严重,那这里绝对不适合小孩子生活,”哈里斯说,看着风车带动空气在地上投下流水一样的影子。

“当时肯定更严重,”艾妮说,音节似乎因为浑浊的空气而有些粘连,“过了这麽多年这个区域还是无人区。现在的情况已经是大自然自愈近百年以後的了。”

“或许它不想自愈,”纳德说,他们离开了独自旋转的风车继续向前走,“或许它就想当一个无人区。”哈里斯看了纳德一眼,对方总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格外睿智。

他们的脚步声在嗡鸣的空气中单调地叩击,一座座年代久远的墓碑沉默地注视着三个人走过,哈里斯几次都听见有什麽窸窸窣窣的声响从密不透风的石头里传出,好像是有什麽人在窃窃私语,又或许只是风。大脑中浮现出纳德讲的,那位老人听见“死人的语言”……艾妮和纳德在路过这些石碑时脚步尤为迅速,哈里斯便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幻觉,然而——怪物的咆哮声又一次响起,但让哈里斯倏然转身的不是这声响,而是一个触觉。一只手,柔软的手,轻轻拂过他垂在身侧的左手,哈里斯猛然一惊,馀光中一抹亮色划过,他用尽力气才把条件反射要蹦出来的阵法按回去——这里的空气不能再被扰动了。

“怎麽了!”艾妮和纳德被哈里斯突然的行动吓了一跳,惊恐地转身,纳德的铁锹已经举过肩膀,被艾妮拍了拍才又重新放下。

哈里斯盯着一个方向,刚刚那抹亮色就是从那边来。“我觉得应该在那边,”他慢慢地说,脑海中的咆哮声此刻安静了下来,周围突然静得有些令人不安。

三个人往哈里斯说的那个方向走去,这次是哈里斯在前,艾妮在最後。哈里斯知道这就是了,他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嗡鸣声振幅越来越大,头脑发沉,怪物不再咆哮,而是隐匿在黑暗中。但哈里斯只想着刚刚那轻柔的一触,和之前草叶那细腻的皮质触感不同,这个触碰让哈里斯觉得——安心?这是个奇怪的词,用在墓地里的不明物体上,但哈里斯难以否认这是那一瞬间自己的真实感受,

身後传来两声小小的抽气声,哈里斯知道他们这次也看见了。他抛开了所有谨慎,两步跨到石碑前,亮色在黑暗中一闪,这次哈里斯看到了石碑顶部镶嵌的珠光色贝壳。“维纳斯制纸厂的标志,”他轻声说,手指轻轻点上冰凉的贝壳。委托人信纸的制造商。

“哈里斯,”艾妮的声音听起来很静,太静了,哈里斯有种不好的预感。他顺着艾妮和纳德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在被自己忽略的石碑中段,一张黑白照片,一男一女,男人的胳膊搂着女人的肩膀,露出大大的笑容,但女人没有笑,她只是注视着镜头,身体似乎由于男人胳膊的重量而动弹不得。然而哈里斯知道艾妮和纳德看的不是这些,不同于报纸上全是像素点的模糊旧照,这张照片很清晰,男人有着极为眼熟的饱满额头丶高挺鼻梁和满头鬈发,女人的眼睛虽然是偏圆的杏眼,但某种东西却呼之欲出,她嘴巴虽然在照相时绷得平直却很丰满,哈里斯能想象出她笑起来的弧度。他熟悉以上所有细节,每天照镜子时他都能看到,他甚至能说出伊蒂会喜欢这两个人五官中的哪些特质。哈里斯的目光下移,照片下刻着两个名字:伯纳德·亨特,丽萨·亨特。然後是生卒年份。或许是因为公费建立,石碑上没有题词,只在最下方有一行小字,人必须稍微弯腰仔细看才能看清:独子,哈里斯·亨特。

哈里斯弯着腰,脑海中的怪物又一次开始了咆哮,地面下陷,他在坠落,坠落到那两个奇怪的梦境中,坠落到当他还是个婴儿时,当他还不会走路时,当他刚刚开始学说话时。母亲温暖的手隔着时空抚上他的脸颊,哈里斯伸出手,手指尖记住过往泪水的湿意,这一次哈里斯能听清她在说什麽了,她说“对不起,对不起“,她说“妈妈永远爱你”,她说“再见”。然後丽萨·亨特直起身,跟在怪物身後走出了家门,留下小小的哈里斯独自在婴儿床里,傻乎乎地微笑,等着母亲再次回来,却只在几天累积的污秽丶寂静,最後是尖叫後,等来了前来查看的孤儿院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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