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会面室,你和陈非提到了她的姐姐,又笃定她没杀人,我当时就在想,如果她真的没杀人,那人最後是谁杀的?”
“不,或许应该说是,谁埋的?”
李明书呼吸重了几分,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陆宁顿了顿,忽地轻轻一笑:“看来当年确实是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啊。”
李明书猛地掐过他的脖子,将他往後用力一推,重重撞在墙上。
陆宁後脑勺撞得生疼,屏住呼吸,下一秒,压在气管上的力道撤了回去,他才得以喘息片刻。
他咳嗽了几声,揉了揉脖子,又道:“李明书,你这样是犯法的。”
李明书两手交叠,来回使劲搓了几下,干涸的泥渣掉落在脚边,他这才发现地上的脚印,有多明显。
那是他刚才进来时留下的。
他接到电话後就着急赶了过来,此时才察觉自己的样子有多狼狈,压在西装里面的衬衫被汗水浸透,带着一股挥散不去潮气,他的皮鞋粘附了一层厚厚的泥块,像是刚从山上下来。
他掌心里的污渍搓掉了之後,露出底下泛红的皮肤,破掉的水泡柔软地贴在伤口处,隐隐渗出几点血珠。
他的样子太明显了。
一路上,没注意到异状的人,或许只有他一个。
“我查过了,陈非确实还有个姐姐,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意外身亡了,但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去世了,却没有下葬,连个墓碑都没有,这很奇怪,不是吗?”陆宁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陈非在催眠状态下看到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你所说的绑匪吧?”
李明书眼瞳颤动,咬紧牙关:“别说了。”
陆宁继续说道:“陈非从绑匪那里听到的话是真的,那个姐姐确实跟你说的一样,死在了绑匪手上,对吧?”
“住口!”
李明书呼吸急促起来:“我叫你别说了!”
陆宁回头看了眼镜子那头的人:“因为亲眼目睹了姐姐的死,一时无法接受,所以……就此诞生了新的人格。”
“对吧?”
李明书扑了上去。
砰地一声,陆宁狠狠撞在了玻璃上。
“你担心陈非恢复记忆,想起当年的事,你害怕她想起埋尸体的人是你,所以你才想停止治疗,对不对!”
李明书被他的话震在原地。
因为他说对了。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对了。
害怕陈非恢复记忆的人是他,想要融合其他人格的人也是他,现在,执意要停止治疗的人,还是他。
他以为从头到尾,陈非什麽都不知道。
但他发现,打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他不该听陈震海的话,把太太和小姐的尸体埋到庭院里,瞒着小叶子,误以为她说的那些话,是因为庭院里的尸体。
他不该听陈震海的话,给小叶子吃药,让她常常陷入昏睡中,渐渐遗忘了真正的自己。
他不该听陈震海的话,把陈非困在庄园里,他大错特错了,却还浑然不知,以为可以就这麽天长地久的过下去。
到头来才知道,这根本不是陈非想要的人生。
是他把她活生生逼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都是他的错。
所以他今天才会去挖尸体,他想知道,她到底已经察觉到了哪一步。
可他挖遍了整个庭院,连半根骸骨都没挖到。
他从回忆里挣了出来,视线重新回到陆宁身上,听到他说:“别再强求了。”
“你也是学过医的人,你应该知道,每一个人格的出现,都不是偶然,能留到最後的那一个究竟是谁,除了本人,没人会知道。”
李明书往後踉跄了几步,忽然擡手捂住脑袋,退到了墙边,深深低下头去。
良久,他擡起头,垂下手:“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什麽不放人?”
“我自然有我的原因,况且你说过,一个月,现在还有时间。”陆宁说。
李明书冷笑一声:“你说得好听,其实也不过是为了了解人格同时出现的原因而已。”
陆宁笑了笑:“是,我承认,但至少……我没有触犯法律,不是吗?”
李明书忽然笑了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随後忽然收敛笑意,脸色阴沉:“口说无凭,你有证据吗?”
“既然你哥是刑警,你也应该知道警察办案,讲究的就是证据,有句话你应该听过才对……”
“宁可放走一千个罪犯,也不冤枉一个好人。”
陆宁:“你……”
李明书淡淡一笑,仿佛又恢复了以往平和的样子,然而语气依旧冰冷:“这就是为什麽,凶手总是可以活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