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罪恶感也无暇发酵,她懒得做多馀的事。但有些事情必须赶在肾上腺素骤减之前完成。
四下张望一番。
就像是预感到她今天会做出什麽坏事一样,狭窄的房间里理所应当的没有摆放任何可以容纳一米八壮汉的橱柜或是空间。
要是这家夥再瘦一点丶再纤细一些,说不定能把他塞进通风管道里。可事与愿违,如此庞大的个头绝对会把通风管道撑爆的。
五条怜开始冒冷汗了,後背一阵一阵地发烫。仔细想想,她也不是一定非要把警卫藏起来不可吧?
被铁笼关住的它比自己还瘦,一定能够轻松地钻进通风管道里,和她一起逃脱。只要赶在这里的其他人发现警卫的尸体之前逃之夭夭,不就万事大吉了嘛。
这麽想着,她瞬间舒心了,动手摸走警卫腰上的钥匙。
一大把钥匙丁铃当啷,五条怜失败了五次才找到正确的钥匙。笼子里的它急不可耐,紧紧扒着铁笼的栏杆,不安地动来动去。门一打开,它立刻冲出来。
在姑且恢复了自由之後,它做的第一件事,是把警卫推进铁笼子里,而後环顾四周,不知道在想什麽。
“你还好吗?”
五条怜大喘了几口气,想了想,脱下外套,盖在它的肩头。
它缩起肩膀,纤细的腿也曲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像是一只动物——不过人类本质上也是一种动物,所以自己和它没差。
它接受了五条怜的外套,用这块沾着血的布裹紧了自己,双手抓住面罩,想要用力扯下来。
天知道着面罩是怎麽固定在脸上的,可能用了某种术式,也可能是什麽顽固的胶水,能看出面罩正紧紧地粘连在它的脸颊上。
往下拉扯时,它的脸颊肉都被带动着变形了,整张脸变得奇形怪状。即便是在皮肉撕裂时,它也一声不吭,用力到颤抖的手一点一点撕下面罩,它的皮肤黏着其上,看着都觉得疼。
五条怜目睹着它揭下面罩,能帮上的最大的忙是不要再这时候露出害怕的或是嫌弃的表情。当面具终于脱离最後一寸皮肤的时候,她也松了口气。
“太好了……”她松了口气,“我们——”
——我们走吧。
这话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一股莫名的力量落在肩头,猛烈而带有敌意,五条怜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跌在地上。
根本来不及站起来,它倏地又扑过来了,脱下外套,把她按进铁笼里,整个人盖上来。五条怜几乎要尖叫,而它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背到身後,撕下带血的袖管捆住了她的手。那沾着破碎皮肉的面罩,也盖在了她的脸上。
然後,关上了铁笼的门。
由五条怜偷来的——也可以说是“拿来”或是“抢来”——的钥匙,现在落在它的手中。而它所做的,是锁上了铁笼。
锁上了……锁上了?
咔哒——一声润滑的声音响起,锁簧滑进锁芯里。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但五条怜终于确认了自己的处境。
现在,她变成了笼子里的交易品,与被自己杀死的警卫锁在一起。
而那个她所认为的丶需要被她拯救的对象,站在笼子外,望着她的眼神微妙,依旧是湿漉漉的,却透着腐烂的潮湿味。
五条怜伸出手。毫不意外,谁也没能握住她的手。
“你……”
试着说话,但声音被面罩挡住了。
哪怕只是动一动嘴,都能感觉到面部肌肉被禁锢着。血腥味钻进齿缝间,它黏着在面罩上的丶破碎的皮肤开始一点一点冷彻下去,变得如同一双阴湿黏腻的手,捂住了她的嘴,藏起了她一切惊恐的话语,仿佛这样就能证明,她一点也不害怕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五条怜拼命摇晃着铁笼子,它当然无动于衷,只对着她咧嘴一笑,失去表皮覆盖的肌肉拉扯出奇怪的纹理,看起来真像是某种奇怪的僵尸。
它很刻意的晃了晃手里的钥匙,看着五条怜的目光如何追随着钥匙边缘摇曳的反光,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
然後,钥匙被用力丢到了通风管道上。
唯一的逃脱手段消失在了天花板得空洞里。它也准备消失无踪了。
再见?或者是永别?
抱歉,它没有说这种话,也不会说。
贴心地把红布盖好,不忘把布匹的一角掖进铁笼下方。这是它在逃走前做的最後一件事。
我完蛋了。
这是五条怜冒出的第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