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喊价後,原本竞价的几个人都消停了下来。
顾屿川的目光近乎贪婪地在钟意身上流连,然後慢慢落座回自己原本的位置。
“五百零一万一次!五百零一万两次!五百零一万三次!”拍卖师一锤定音,激动道,“恭喜七号钟意小姐以五百零一万的价格获得了这件拍卖品!”
钟意面上笑得得体,内心却在肉痛,暗骂这几个疯子把价格擡得这麽高!
上台的几个工作人员即将把拍卖品擡下场,钟意却又出声了:“等一下,我还想说几句话!”她回过身来,面对在场衆人,眼神在神色各异的人群中逡巡,没有遗漏掉柏筱悠脸上的心虚与慌张。
钟意的心中有了底,坦然道:“这幅拍卖的画作确实是出自我的手,我没有正统地学习过画画,作品也难登大雅之堂,让大家见笑了。但是,我想我们今天齐聚在这里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欣赏艺术,而是为了慈善活动。慈善是没有门槛的,只要心存善念,将这种美好分享下去,就达到了这场拍卖会的目的。”
钟意的一番话说得漂亮,场内有片刻的寂静,随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身旁两道火热的目光像是要在她身上灼出两个洞来。
钟意朝着场内又鞠了一躬,才优雅地坐下了。
*
涂鸦带来的风波渐渐平息了下去,接下来的拍卖会进行得很顺利,拍卖会快接近尾声的时候,钟意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柏筱悠的方向,但是她的座位上空无一人。
钟意微皱了皱眉,思索了片刻,也从自己的座位上离开了,当然没从右边这两尊大佛身前过,她宁可去打扰左边不熟悉的人。
眼见着人一点点远离了的顾屿川和华景深:“……”
钟意先去办妥了拍卖的手续,然後终于在洗手间里看到了柏筱悠的身影。
盥洗室,柏筱悠伸手在水龙头下快速地洗刷着双手,擡头望着镜子中的脸,洗手间的灯光把她的脸照得惨白,眼中的红血丝无处遁形。
镜子中突然多了一个身影,高跟鞋敲打在大理石地砖的声音越来越近,镜子中那张美得夺人心魄的脸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柏筱悠的面上有一瞬的慌乱。
“是你做的吧?为什麽?”钟意的心中五味杂陈,面上却没有别的表情。
“是,是我做的,”被揭穿了之後,柏筱悠的心中反而没有慌乱了,干脆直接承认了,说完她又有些犹疑,不解道,“你既然知道,刚才为什麽不直接在所有人面前揭穿我?”
“揭穿你,然後呢?让你被带走调查?还是看你以盗窃罪的罪名锒铛入狱?”钟意反问,嘴角微勾,美得不可方物,“这可不行,我说过的,拍卖会结束後我要找你喝一杯,和你好好谈谈。”
柏筱悠原本纯美的面容有一瞬间的崩塌,突然像是受了莫大刺激一般,发出尖利的声音:“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有这麽多男人为你一掷千金,神魂颠倒?”
“我得意什麽?”钟意忽然很想笑,于是也就真的笑了出来,“得意当过我伴娘的好妹妹为了一个男人毫不留情地背叛我?”
没想到钟意会是这样的回答,柏筱悠当场愣住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半晌才不确定地小声道:“你,你真的把我当作妹妹吗?”
“当然。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麽要这麽做?”钟意真的想不明白,她和程远溪只是有一些接触,而且这也是建立在她不知道柏筱悠心意的基础之上。就算柏筱悠喜欢程远溪,也不能丝毫不顾念她们之间那麽多年的友情吧?
“我喜欢程远溪,我是为了他才学的画画,就是为了离他更近一点。你根本就不懂他。姜浅忆说,如果让他看到你的作品出现在拍卖会上,让你在所有人面前出丑,那麽他就会知道你根本就不懂艺术,你们根本不合适!可是,可是……”柏筱悠抽噎着,把一段话说得断断续续的,说到最後说不下去了,低头掩面哭泣。
钟意从柏筱悠的话语中提取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不过眼下并不是追问这件事的好时机,钟意顺着柏筱悠的话补充完整:“可是,他并没有像你以为的那样看轻我,反而还想出价竞拍我的画。”
“我输了,我什麽都比不上你,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的……”柏筱悠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溃不成军。
钟意从背後靠近柏筱悠,递给柏筱悠一块手帕,声音平静:“你是输了,但你不是输给我,我对程远溪从来都没有那个意思,你从来都不需要和别人比较,你是输给你自己。如果程远溪今天真的如你所愿,因为这麽一件事情就对原来有好感的人心存鄙夷,那这样的人,原本就不值得你去爱!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想错了!”
柏筱悠擡起头,镜子中满脸泪痕的年轻面孔上有挣扎与困惑,她哑口无言:“我,我……”
钟意望着柏筱悠表情中的迷茫,仿佛就看到了曾经横冲乱撞的自己,眼神微动:“你犯的最大错误,不是偷偷调换我捐赠的拍卖品。你喜欢程远溪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吧?”
柏筱悠原本苍白的小脸上多了几分血色,微咬了咬唇,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于是钟意便了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