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HowLongWillILoveYou
◎年年月月逝去越是觉得深爱你◎
佩迪鲁从一堆腥臭的脏器中费力地钻了出来,擤去鼻腔内堆积的粘液後,对着丛林中的月光狼狈地大口呼吸着。脚上只剩半截鞋底的皮鞋还留在巨蛇的消化道里,外套和裤脚也都被腐蚀得不成样子,现在他整个人看上去像个又脏又臭的潦倒流浪汉,浑身唯一值钱的东西就只有手中的宝剑了——不染丝毫污秽的它在月光下闪着光,清晰地映照着他後怕又迷茫的表情。它为什麽会突然出现在自己手中呢?
这种想法只在脑子冒了个头,下一秒,宝剑便化成点点星光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过了这款橙色装备的体验期。佩迪鲁被这些疑问刺激得丧失了本就不多的思考能力,他下意识呆滞地转头看向身後那条被开膛破肚的巨蛇,生怕它会被自动缝上身体再一次扑过来——当然并不会,被劈穿心脏的它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力,哪怕圣芒戈所有主治医生联合会诊都救不回来……话说也没人会想要救它吧?
出于某种诡异的奇特欲望,佩迪鲁强忍着恐惧和恶心再一次看了眼脚边泡在血水里的歪斜着的狰狞蛇头,不知为何竟觉得它……很悲伤。
一阵裹着尸臭的冷风袭来,他回过神,被自己过于慷慨的恻隐之心吓了一跳,连忙踉跄着後退几步,直至看不见它那双浑浊暗淡的眼睛。
我活下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麽……佩迪鲁焦急地动用所有脑细胞分析着已知的线索。薇尔莉特……她又怎麽会害自己呢?她只是想借助巨蛇这个“交通工具”把我神不知鬼不觉地运送出黑魔王的控制范围,她选择不提前与自己通气一定有她的道理……至于那把剑……等等,我怎麽还有时间分析这些啊?!她还在等待着我返校搬救兵!我必须赶快——
这样想着,对幻影移形的运用极为熟练的佩迪鲁直接把目的地定为了靠近霍格沃兹的霍格莫德村,由于把朋友的安危置于最首要的位置,他甚至顾不得用清水如泉简单地冲洗一下自己的身体。霍格莫德的主街道上因此多了条滴滴答答连绵不绝的恶心粘液,等到天亮时分,负责本周环卫工作的另一位暴躁的邓布利多先生绝对会对着脚印消失的方向破口大骂一顿。
靠近观赛的魁地奇球场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比如被费尔奇当做流浪汉驱逐出校),佩迪鲁又把自己变成了更方便藏匿的老鼠。他穿过观衆席,在一个又一个瞌睡连天的学生之间挤来挤去,裁判桌终于出现在了视线里,他已经看到邓布利多在晚风中如旗帜般飘扬的长胡子了——突然,一只大手揪着他的後颈把他牢牢地捏在了手中。
视线里的白胡子切换成了巨大的亮蓝色魔眼,穆迪把他提到了自己面前,疑惑地上下打量着。“你怎麽在这?”他压低声音问。
周围的学生都在雨後的清新空气中睡得很沉,佩迪鲁警惕地观察了一番,才捂住脑袋变回了人形,落地後因空间有限差点一屁股坐在了穆迪的木头假腿上(可真够尴尬的)。顶着穆迪嫌弃的目光,他用隐秘的传声三言两语说明了莱斯特兰奇庄园此时的局面,仿佛这辈子的语言组织能力都用在了这一天。穆迪闻言,那只原生的眼睛逐渐变得愤怒又锐利,这件事关乎自己爱徒的生命安全,他不会有丝毫的怀疑。
“叫上邓布利多!”他噌地一声站起来,“该死的福吉,差点耽误了大事……”
尽管佩迪鲁很想提醒穆迪自己以老鼠的形态溜过去会更快,但看他提起拐杖势如破竹的架势,只能乖乖地在前面为他开路。一些学生被突如其来的臭味惊醒,迷蒙中看见蓬头垢面的流浪汉出现在了观衆席中,纷纷大叫着让出了一条通道。裁判席上叼着烟斗百无聊赖的福吉也难免地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他露出了疑惑又轻蔑的表情,跟一旁的邓布利多说了些什麽,邓布利多却只是微微一笑,依然坐得笔直。
在这场似乎永远等不到结果的比赛中,半小时前借口去洗手间的卡卡洛夫再也没有回来,马克西姆夫人为了照顾受伤的德拉库尔也暂时离开了场地,巴格曼先生则把自己当做了专业侦探,代替克鲁姆的老师前往医疗翼调查起了他中咒的真实原因,却没想到自己会因此错过与施咒者直接碰面的机会——佩迪鲁停在了裁判席跟前,颤颤巍巍地跟福吉和邓布利多低头问好,头发滴下的粘液落在了福吉用来装烟丝的空白评分表上。
福吉眼中的鄙夷完全不加掩饰了,他刚要向邓布利多斥责三强争霸赛的安保问题,对方却先温和地开了口:“那把剑用起来还算顺手吗,彼得?”
“相当顺手,邓布利多校长……”佩迪鲁老实地回答着,突然想到反馈使用感受并不是自己匆忙赶过来的目的,“——校长!您快跟我走,薇尔莉特她——”
砰,魔杖爆破的微小声音在他身後响起,接着,福吉弹烟杆的手指停住了,抚摸双下巴的另一只手也停住了,就连鄙夷的神情都定格在了脸上,就像一件一比一复刻的栩栩如生的彩色雕塑(以他自恋的性格,说不定今後真的会在魔法部大厅为自己定制一件,只不过神情要更虚僞和蔼一些)。
“用不着管他。”穆迪粗声粗气地说着,把魔杖收回了袖筒里。还真是勇猛啊!佩迪鲁崇敬地睁大了眼睛,这样一来省去了解释的麻烦,倒也真的比他预想中快得多。
细雨不知何时又落了下来,降水区域刚好仅仅局限于因佩迪鲁和穆迪的行为而骚动的观衆看台,那些学生们疲倦地回到了各自的座位,闭上眼睛继续着之前的梦境。即便如此,依然有人敏锐地察觉到了熟悉气息的出现——佩迪鲁的旧日好友布莱克和卢平灵巧地跳下看台,听到由穆迪严肃转述的解释後(佩迪鲁本人已经急得说不出话来了),他们说什麽也要一起去。
“我们帮得上忙!”布莱克不由分说地一把抓住佩迪鲁满是污垢的手,“快走!赶在她被……”
他有些哽咽,仿佛那个无法接受但必然发生的结果已经在他脑中绝望地上演了。卢平默不作声,但表情同样严峻,他也紧紧地握住了佩迪鲁的另一只手。
“唔……好吧,先生们,既然你们执意如此。”邓布利多伸手挽住布莱克的胳膊,他看起来平静极了,就好像只是要去参加一场提前的期末晚宴。
出于安全考虑,佩迪鲁将降落地点定在了庄园的附近。但等到一行人踏上了巨蛇葬身的丛林,却发现那条蛇的尸体早已化为一滩血水融进土地里,连半块鳞片或蛇骨都未曾留下。
再往前走,阴森可怖的庄园不知何时竟彻底沦为了废墟,与庄园的保护咒一同消失的还有黑魔王的强大气息,但此时此刻这实在无法令人産生喜悦的情绪。前厅的一切都在月光下暴露无遗,夜间的风缓慢地卷动着,建筑燃烧後的烟尘刺得人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马尔福站在一旁,不忍地盯着前方正中央的位置,他看上去比之前《预言家日报》上刊登的那张飞扬跋扈的照片要苍老憔悴许多;一个穿着卡通T恤的家养小精灵蜷缩在马尔福脚边,风声和他的哭声是这片残破的前厅里仅有的声音。斯内普背对着衆人,跪在锋利炙热的碎石地上一言不发,从背後看去他好像正抱着什麽,又一阵风後,一些灰烬沿着他的黑袍飘洒下来,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两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它们分别是佩迪鲁晕倒在地的声音和布莱克用拳头锤击断墙的声音。卢平还算理性,但也迟迟不敢靠近——虽然身为以勇气为标榜的格兰芬多,他也并不敢上前确认近在咫尺的结局。
最终,还是邓布利多率先踏入了前厅。“自由的小精灵先生——你是叫多比,对吗?送马尔福先生回家吧,他需要休息。”他悠悠地说道,听上去完全没有受四周氛围的影响。之後,他又转过头,以平和的语气对其他人下达着驱逐令,“西里斯,希望你能陪可怜的彼得回校,鉴于你的右拳同样需要接受治疗;阿拉斯托和莱姆斯,行行好吧,帮彼得简单地洗个澡,为了庞弗雷夫人的呼吸道着想。”
“可是……”
“——至于其他事情,我以後再慢慢向你们解释。”他轻声打断了穆迪,继续说,“而现在,我需要和西弗勒斯单独聊一会儿……可以吗?”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薇尔莉特的时候,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方圆数英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邓布利多绕过老里德尔的大理石棺材板缓慢地来到斯内普身後,仰头望向天上闪耀着的金星。“她的录取通知书好像就突然出现在了学校猫头鹰的揽件箱里,上面的火漆印本该是我亲手盖下的——也的确如此,但我却像喝醉了一样记不清那段经历。或许真的是醉了呢。”
斯内普的身体轻微地晃了晃,薇尔莉特的名字像是个把他从锁定状态下唤醒的咒语。他没有说话,把怀中的物品抱得更紧了一些。
“她在分院仪式上花了很久很久,久到我都快要饿坏了……要知道,为了那天的晚宴,我中午只吃了三分之一张馅饼。”说到这里,邓布利多怀念地摸了摸肚子,“结果那晚她创下的记录还是在二十年後被她本人给打破了,固执的分院帽啊,我明明向它提过建议,‘她要去斯莱特林,就把她分去斯莱特林’!”
在垂下的发丝後,斯内普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稀释斯莱特林的混蛋浓度”,她从来就不是说说而已。
“接下来的事实证明,她并不是个头脑空空的笨蛋,我想你也知道这一点。她勇敢丶好学丶勤奋,最重要的是有野心——但那时没人料到她会有那种野心……奇怪的是,从我在开学典礼上第一眼看到她,我便觉得她很熟悉,仿佛已经无数次地见证过她的分院,漫长的分院……或许是我的胃在隐晦地提出抗议吧。”邓布利多笑着摇了摇头,转而询问身旁的斯内普,“你呢,西弗勒斯?你也有这种感受吗?”
“……也许吧。”沉默片刻後,斯内普用沙哑的声音说,“远远瞥见她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她会走向我,一定会走向我。”
邓布利多轻轻地叹了口气,像是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答案。他提起白色长袍的下摆,盘腿坐在斯内普左手边,尝试着向对方怀中的蛋伸出手——没错,那是一颗埋在灰烬下的巨大的蛋,从体格上看并不比三强争霸赛第一个项目中的龙蛋小多少。
他摸了个空,警觉到草木皆兵的斯内普飞快地躲开了,这让他不由得大笑起来。
“哈哈……西弗勒斯,我的老朋友,放轻松!我只是对这种异常的重生现象充满好奇——福克斯可不是这样,每次它都会从灰尘和火星中直接变回灰扑扑的幼鸟,就好像一只毛发状况糟糕的成年鹌鹑。”
“重生”一词对几乎任何人来说都有着极大的诱惑(特别是黑魔王,尽管他已经重生无望了)。而现在,斯内普也紧紧抓住了邓布利多言语中的暗示,对他而言这不仅是爱人生还的希望,同时也是自己生存的欲望。“您也认为,她会从这里面……”
他只说了一半,目光便黯淡了几分,仿佛意识到了“从蛋中孵化出人类”这种设想有多麽不切实际。邓布利多善意地扶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则趁机抹去巨蛋表面焦黑的灰烬,淡金色的蛋壳露了出来。
“它当然不会只是个纪念品。”为了缓和气氛,邓布利多甚至开起了玩笑。见此举并未起到效用,他收回手,耐心地慢慢开导着,“你知道她上一次是如何逃脱死亡的吗?”
“……我不知道。”斯内普脸色苍白,嘴角牵起一抹自嘲的笑,“毕竟您从不愿告诉我,不是吗?”
邓布利多闻言,苦笑着摸了摸胡子,沾着灰烬的手将白色的瀑布染黑了。“那倒也没错,但现在告诉你也不算晚……”
斯内普没有再说什麽,只是低下头,用自己的衣袍一遍遍地擦拭着它。
“薇尔莉特上一次重生的原因,除了我们所了解的因素外,一定还有着其他无法探寻的环节……那些信息,如果她不愿开口,其他人是无法知晓的。而已知的那部分——西弗勒斯,你是否还记得,我曾与你分享的,不完整的血盟学说?”
没等对方做出回答,邓布利多便又接着问,“并且,你还尝试了,对吗?”
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您到底想说什麽?”
“我的猜想是,你的确因此救下了她,西弗勒斯……只不过不是以你预想的那种方式。她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生命的痕迹,我们起初都是这麽以为的,但事实并非如此——她还剩下一滴血,在你身边,被很好地保存着。”
斯内普皱起眉,被迫回忆当日的情况令此刻的他承受了双倍的痛苦。“……那天,它的光芒,熄灭了。”
“——但并未消失,对不对?她失去了生命力,但存活的证据还在你手中。”邓布利多的语速快了起来,“告诉我,它现在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