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翻箱倒柜的声音,还有模糊不清的咒骂声和开关门的声音。每一道都像是一颗钉子,在一颗一颗被敲进她的听觉里,扎进耳膜,在脑海中凿出一个缺口,流泻出源源不断的恐惧。
因为身上湿漉漉的出不了汗,她感觉闷得很难受。
这时,似乎是有人发现了她跑进来时留下的水渍,开始招呼其他人一起朝这间屋子走来。
叶挽秋闭上眼睛,额头上的汗水流淌进眼睛里,带出一阵刺痛。红布下的桌底光线顿时化成朦胧不清的一团。
大门被猛地打开了,她的一颗心被提到了嗓子眼,几乎马上就要跳出来。
她以为自己下一刻就会被那些人从供桌底下拖出去。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一个陌生的少年嗓音忽然响起来:“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这个声音叶挽秋从来没听过,更不知道是属于谁。只本能觉得,不太像是一般人,因为常人不会有这样清冷到不带半点烟火气的悦耳嗓音。
空气里弥漫开一阵冰凉沁人的莲花香。她轻轻嗅了嗅这味道,不知道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只下意识擡起手臂闻了下,又抓起头发也放在鼻尖处。最後发现都不是。
这味道是外面来的。
伴随着那个陌生的少年音一起出现。
“你是谁?”其中一个人问,似乎是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其他人。
“这里不是戚老头的家吗?看你这麽面生,根本不是我们本地人,到这儿来在做什麽?!”
“既然知道这是别人家,你们这样未经允许地闯进来又是做什麽?”少年冷声反问。
密密麻麻的人影投映在那层帘布上,像是一群粘连在一起的鬼影。叶挽秋尽可能地将自己缩起来,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心跳无法克制地在激烈颤抖着。
……爷爷在哪里?是不是也被他们抓走了?
她眨眨眼睛,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不断涌出来。
又有声音响起,是在警告那少年赶紧离开:“年轻人,少多管闲事,这是我们跟戚老头之间的事。你现在闭上你的嘴,立刻离开这里,别来碍我们的事,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是麽?”少年嗤笑一声,语调里是干净直白的冷冽,“这事我管定了。没人能从我这里带走任何人。”
话音刚落,外面顿时陷入一片混乱。黑色的影子狂乱扭曲在帘布上。
叶挽秋紧紧抱着头,後背紧贴着墙,胸口憋着一股气不敢喘,直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
听声音,似乎所有人都不在了,但那股莲花清香没有消失。
她睁大眼睛,看着帘布忽然被人掀开。外面是一个姿容艳绝,面若好女的美丽少年。
不过下一秒,他的脸又模糊起来,连带着他的声音也开始消散开。
她看得呆愣在原地,听到他对自己说:“没事了。”
顿了顿後,他又继续说:“你不会有事。”
她彻底放下心来,就这麽躲在神像供桌下睡了一晚上,竟也没有因为浑身淋了雨而感冒。
再後来,叶挽秋随着爷爷离开了小镇,去到了远远的,别的地方。
爷爷给她改了原本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就用他们离开时的秋天作为她的新名字,还反复告诫她绝对不可以将自己真正的生辰数说出去。
这一逃就是十几年,她再也没有回去过那个阴冷潮湿的,被邪物控制的小镇。
但那些心影没有那麽容易放过她。
甚至在已经离开小镇的好一段时间里,她都只能躲在供奉着哪咤神像的供桌下才能睡着。好像每次躲到那里去睡觉时,总能感觉到身边似乎真有谁在陪伴着自己,闻到那种如冬日莲花般的寒冷清香。
明明是冬天是没有莲花的。她觉得自己这个联想有点怪。
如今,当叶挽秋重新被这个可怕的噩梦包围时,她下意识就按照小时候养成的习惯,任由梦里年幼的自己躲进了那张桌子下睡觉。
她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