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在混天绫上。”斓彩回答,“太阳的光辉已经绣上去了,就差月与星辰的了。”
“他居然答应了啊。”戚妜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明明太若灵族与新神族的关系如今正势不两立。
说着,她好奇地伸手摸了摸那缕月光,果然入手是一片格外沁人的冰凉。
这时,她忽然注意到斓彩的衣袍边缘也有一圈细碎闪亮的星月光晕,应该是刚才停留在银河里的时候不小心染上的。
“要回去洗掉吗?”戚妜问。
她记得斓彩很喜欢这件衣裳,却和任何朝霞晚霞都不同,反而是一片明月般的洁白。
“不,不……没关系的。”斓彩低头看着那圈光辉,脸上依旧淡淡笑着,看起来丝毫没有心爱之物被弄脏後的烦恼。
戚妜点点头,不再多说什麽。
回到栖霞山时,她习惯性地伸手牵住斓彩的手跳下地面,却诧异地发现,那只握过冰凉月光的手掌心,此刻正在微微发着热。
她不解地擡起头,借着月光的照耀,看到阿母脸上依旧是和以前一样的宁静从容。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她跟随着斓彩每天用从朝暮林里汲取来的光辉,在天空中染就不同色彩的朝霞,晚霞。送走一个又一个日升月落,也听着千禧城里越来越多的关于战事的前线情况。
其中传得最沸沸扬扬的便是几天前,在与魔族的那场惊险战役中,魔族大军终于被一举击溃的好消息。
“我听说了,是火行军吧?他们一向是我们太若灵族最可靠,最坚不可摧的护世五行军了。”说这话的人是戚妜的女伴之一,熙柔,她的父亲和兄长都加入了五行军。
“是呀是呀,我还从没见过火行军有打败仗的时候……唉,真想见见那位举世无双的统领上主,肯定特别威风。”
“可是……”另一个出身占卜世家的女孩有点怯怯地开口道,“我听父亲说,火行军的老统领之前被新神族击杀了。现在这个,好像是老统领的一个後人?很年轻,比咱们年纪都小呢,似乎还是个姑娘……”
“姑娘?!还有姑娘加入五行军,居然是最厉害的火行?”
“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当然了,我也只是听说的。”
“这就奇怪了,我怎麽从没听过老统领膝下有这麽一个女儿?他们家最小的女儿妙华并非本宗出身,只是旁系,而且一百年前就已经嫁出去了呀?”
“诶,这麽说我就想起来了,才不是什麽姑娘呢!他是老统领最小的儿子,只是因为容貌长得太漂亮,所以老是被其他人误认成女儿身罢了。”
“可一个人认错能被称作是意外,那麽多人认错也太奇怪了吧?我猜她应该就是个姑娘,还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大家七嘴八舌地谈论着这位不知面目的新任统领。戚妜听来听去,感觉已经快被绕晕了。好像这个人一会儿是个女孩,一会儿又是个男孩。
不过说到火行军老统领的孩子,她似乎也见过一两个,至于年纪最小的那个……
戚妜回忆片刻,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是男是女了。
好在女孩子们的话题总是换得很快。不多时,她们便已经将讨论对象转移到了别的东西上。
这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园林外的日头也终于柔和了不少下去。
戚妜回到家中时,侍仆们正在细心打扫着宫殿里的一切。见到她回来,所有人都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跪拜行礼。
“阿母呢?”她环视一圈,问。
“上主还在绣房。”
闻言,戚妜并无意外地点点头,只眨眨眼又道:“我要去朝暮林,帮我把我的口琴拿出来吧。”
“是。”
很快,拿上那支心爱的玄木口琴後,戚妜朝侍仆们简单交代了几句便步子轻快地往朝暮林跑去。
这是她除了千禧城以外,最喜欢去的地方,只要没有人打扰,她可以坐在树上吹一整天的木口琴。
朝暮林极大,几乎从栖霞山一直延伸到太若灵族领地的极西之境,与魔族界域接壤。
但是因为存在着天然禁制的缘故,这片伴生于斓彩而来的神木之森向来不欢迎外族来客。凡是胆敢侵入的异类,无一例外都会成为这些神木们的养料。
白天的时候,它们的花朵色彩与阳光类似。到了夜里,又会散发出萤火般的点点微光,远远看去就像天上群星倒映在地上的影子那样。
戚妜爬到树上,坐在树影与阳光中,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靠着,开始吹奏手里的木口琴。
一首一首,一曲一曲。清婉悠扬的乐曲随着风飘出去很远的地方。整个朝暮林里除了她的口琴声,就只有风吹树海的温柔沙沙声,惬意得她想短暂地躺在树上休憩一小会儿。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异常的动静忽然钻进她的听觉。
那是脚步声,但听起来与其说是在走,倒更像是在艰难挪动,随之而来的还有金器敲击在石头上的声音,与几近断绝的微弱喘。息声。
戚妜皱起眉尖,坐直身体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一个浑身染血的人蓦地栽倒在遍地金黄落花中,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她愣一下,连忙猫起身子蹲在树上观察了一会儿,确认对方真的不动以後再悄无声息地跳下地,充满戒备地朝对方靠拢过去。
然而当她小心谨慎地将地上的人翻过来时,她却紧跟着便呆了呆。
那是一张极为年轻且风华昳丽的脸孔。
即使看起来已经毫无生气,还带着几道伤口与发暗的凝固血迹,满头黑色长发也散乱着,也丝毫损伤不了那种极具冲击力的惊艳感,还带着几分凌厉逼人的英气。
戚妜看着面前这个突然出现又身受重伤的人,还没缓过神来,头顶忽然传来了一声尖利刺耳的鹰啸声。
一只浑身雪白的海东青正从半空中俯冲而下,目露凶光地朝她袭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