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节庆的礼物。谁能在万千莲海里找到它,谁就能得到月下仙人的赐福。”
说到这里时,他顿了顿,然後才继续说道:“以玉为证,万世同心。”
她微微睁大眼睛看着对方,骤然意识到:“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以及最重要的:“你是谁?”
少年沉默不言望着她。四处都是扭曲又喧嚣的节日庆典场景,破碎朦胧的画面流成一种诡异的色彩包围着他们。
叶挽秋不死心地又问一遍:“你是谁?”
他忽然动了动,伸手拉起叶挽秋朝人群之外跑去,来到一处同样看不清面目的祠庙门前。
那祠庙仿佛活物,见了他们便张口就笑,声音嘶哑难听如一个迟暮之年的病态老人:“神女阁下又回来了。”
神女阁下?
叶挽秋看着面前这座鬼影般黝黑可怕的祠庙,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抗拒感让她浑身难受,不知所措。
少年却似乎并不觉得一座祠庙竟然能口吐人言有何不对,只说:“我想请您像赐福其他眷侣那样,也赐福于我们。”
祠庙刺耳大笑着,可细听之下又夹杂有女子阴冷的哭声:“可是我早就说过很多遍了。她的命运,你的命运,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过去我曾这麽说,现在我还是这麽说。神女阁下……”
似鬼影,似噩梦的祠庙开始不断扭曲着,随时会将他们吞下去那样的可怕:“你一生的命运与情感都将和一个在惊蛰时分出生,驰骋于各方沙场,地位尊崇显贵,威名赫赫传于万家,且名扬万世的骁烈少年神联系在一起。”
叶挽秋呆愣在原地,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着。好像有什麽沉寂已久东西,即将从胸腔里生长钻破出来。
“你们生来就像飞鸟与天空,游鱼与流水般亲密无间,不可分割。就算因为世事无常而一时走远,你们也总能再次遇见。这所有的遇见对你们而言都不是偶然,是命运,是必然,是指引你们寻回缺失之物,重获完满无缺的至终结局。”
她凝住心神许久,慢慢地,慢慢地转身看着一旁的白衣少年:“你的生辰……是什麽时候?”
少年也同样看着她:“惊蛰。”
他说:“双阳年,惊蛰时分。”
她心中顿时轰然一震,涌动的感情却没能复现出本该有的记忆,只觉得眉心处一阵异常刺痛的滚烫。
叶挽秋伸手捂在额前,跌撞着後退开。耳边是祠庙苍老诡异的大笑声,不知名女人的哭泣声,看不见来源的道歉声,还有许多其他难以分辨的杂音共同乱做一团。
而那座大笑到近乎癫狂的诡异祠庙,忽然扭曲着变作了一面镜子。浑浊不堪的色彩波澜在镜面上,映照不出任何东西。
有人影从周围漂浮出来,吊着尖细难听的嗓音对她说:“……这镜子能照出来的,都是不可改变的命运。神女阁下可要看看吗?”
她循声望去,只在镜中看到了一片血与火的海洋。
整个世界都在火焰里燃烧,颤抖,崩塌。江河蒸发,大地毁于一旦,天空被撕裂成碎屑掉落下来。到处是战死的士兵,干涸的鲜血,残破的肢体,比冥府的地狱还来得可怕。
一个红影站在无尽焰流中央,静静望着她,眼尾盛开着鲜红妖异的莲纹,眉心一朵赤色莲花。
那是她这一生中见过最为风华绝艳的容色,也有着一双最最冷漠的金色眼睛。
对视的瞬间,叶挽秋感觉自己的魂魄与身躯都被这道眼神凝固住,连呼吸都忘记。莫名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麻痹脊骨。
“……你来这里见我,可是自愿的麽?”红影问她。
叶挽秋不知道他在说什麽,只能愣愣看着他,听到他继续说:“这次可以换我和你做个交易,或者赌约。”
“我要你成我的眼睛……从此替我入世去看遍人生百态……经历所有的悲欢离合,品尝所有的真心与负心。”
“我要你在人间替我重活一回。”
“但这还不够,你得和他一样……如此,我便答应你。”
“答应我?”叶挽秋没听懂他的话,本想问答应什麽,可话到嘴边却成了,“你为什麽要答应我?我已经什麽都没有了。”
“你的祈愿,就是对我的命令。”红影定定望着她,“从很久之前就是这样。”
“所以无论如何,我总会答应你的。”
她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听见有人叫她:“仙箬。”
她回头,目光在无尽混沌中看到了哪咤的身影:“三太子?你怎麽……”
会在这里?
这句话没能说出口。
因为她猛然反应过来,不管是当初在槐山镜魔眼中见到的那个红影,还是身後镜子里那个对她说话的少年,其实都是哪咤。
除了眉间朱砂痣与莲花印不一样以外。
她被这个念头击中到心慌,顿时拼命挣扎着睁开眼清醒过来,眼神近乎呆滞地盯着窗棂,脸色苍白得像是受到了什麽极大的刺激。
窗外天光大盛着,叶挽秋恍惚片刻,然後才逐渐恢复神志,起身坐起来。
好奇怪……怎麽会梦到这些东西……
她揉按着额角,任由纸偶帮她仔细梳妆打扮好後走出房间,来到观景台边坐下,却又总是忍不住回想着那些梦境,一时走神着发了会儿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