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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零二三（第1页）

第26章零二三

虽然被少年下了逐客令，雨宫并未即刻离去，而是找到了刚才喊他去检查的护士。

说明原委後，护士带她去了负责医生的办公室。得到了幸村现在是住院观察期这个答案後，雨宫才稍微能够放松那根紧绷的心弦，但随即她又反应过来，若是没有任何问题，又是为何要留院来观察？

没有任何犹豫，雨宫冲出医院的大门後径直奔跑回家，行人见她疯疯癫癫的模样不禁流露惊吓，并未阻挡她脚下不停迸发的火花。

不管幸村是否对她有不同的看法，她都不在乎了，因为她已经感觉自己不能再懦弱下去。一味地躲在自己虚无的小天地，若非幸村闯进了她不曾降雨的荒漠，她也不会发现，原来生活能够不那麽循规蹈矩也会快乐。

重要的从来就不是别人怎麽定义她，而是她珍视的人对她是否伸出双手，不是吗？

街景在徒然变换，明明应该是能被形容为阴险狡诈的毒辣阳光，此刻却打在刚下车的她的脸上，仿佛就连天意，都在催着她赶路归去。这漫漫的遍地镶黄凄恻在人潮拥挤的地方，气温和光线，什麽都在让她厌烦，还要滋生一些波澜壮阔的焦虑。

于是雨宫便再次风风火火的跑回了家。

“爸爸！我要借一下你的书很急！”

“美泉？怎麽那麽快回来了，还没到饭点呢。”雨宫妈妈听见响声，透过厨房的玻璃门却见四下无人。

“妈妈，爸爸呢？”开门急促，进屋匆匆，她一个箭步从浴室洗完手出来。毕竟是飞奔，额前还挂有汗迹，几根碎发是些许凌乱。

“他在书房收拾呢，宝贝这是怎麽了…这麽着急？”雨宫妈妈对自家女儿这副不常见的模样有些惊讶。

“没事妈妈，那我去找下书哦。”

她的样子很燥热，见雨宫跑上楼梯，雨宫妈妈只能大声嘱咐她小心台阶，转过身去继续埋头最新的杂志里了。

昨晚雨宫在搜遍了文献後发现一个微小的问题，那就是几乎能找到研究和临床记录的都是关于术後化疗的方案。她特地去搜索过那些副作用，发现那几乎是常人无法忍受的艰苦，甚至若是在治疗过程中发生感染，很容易会让免疫力下降，从而産生并发症。

虽然她知道，自家父亲已经和本家脱离了关系，但是应该仍有保留些汉方的书籍，想起这点後，雨宫觉得或许能从里面寻找突破口。不过问题也很明显，那就是她不通医术，并且曾经还对此有些鄙夷，因为本家就是做相关的行业起家的，尽管如今他们似乎转型成出口医疗机械，但这依然是她不曾考虑踏足的原因之一。

雨宫爸爸当初也没有选择学医，一方面的原因是不感兴趣，另一方面则是希望逃离，而身为女儿的她，现在却想与他选择不同的道路。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她想赌一把。

走到书房前，意外地发现门并未紧闭，她捏了捏拳，撒手的片刻轻轻敲了下门，却没有听见回应。

“爸爸？我进来咯。”蹑手蹑脚地推开门扉，雨宫看见自家父亲正背对着自己翻找着什麽，她凑上前去，正好是她想要查看的那些复印本。

“是你啊，美泉。”雨宫爸爸的声线有些沙哑，眼眶凹陷下去，倒有几分托着书页的竟是眼皮的感觉。

“爸爸，我可以借一下这本书吗？”

男人这才望向自家女儿，刚才他陷入了纷飞的思绪，雨宫的话让他回忆起她年少的时候。或许雨宫已经不记得了，但还是小婴儿的时候，他和妻子曾经让她抓周，她选择的正是这本流传下来的书籍。

时光飞逝，女儿茁壮成长，却不知不觉将自己与世界隔绝，有些时候他也会想…是不是带她回家的决定让她失去了成人的初心，但当时仍是小孩，就是不知道那件事到底在少女心中留下了怎样的伤痕。

实属无奈的是，最终他与自家妻子决定保护起她，无论发生什麽，都不愿意责备正值青春的小孩。但依然有些时刻他会懊悔，生怕自己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爱之深责之切，女儿的眼泪都会如同刀子划在心上。可他也明白人生总归是自己选择的成长之路，除了她本人，没有谁能做到干涉。

“美泉…你能告诉爸爸，为什麽想要找这些？”

虽然话语轻轻，听起来委婉含蓄，但尽显倦态——这个词组少女忽然就察觉到了。

她完全没想到自家父亲会问这个问题，不过本来也打算告诉他自己的想法，于是咽下口水顿了顿，决定顶住压力去说内心话。

“爸爸，如果我说想学医的话，你和妈妈会反对吗？”

“如果你不是一时兴起，”雨宫爸爸似乎意料到了什麽，没有急着打压她，“但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

“其实…我觉得自己不是一时兴起吧，就是…契机是最近我的朋友他…他好像生病了，是一种罕见的病，但是我在查文献的时候发现数据很少……”

这何止是声渐消，少女还没理清要怎麽说，还没解释完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呼吸在沉重。不止是她自己的，还有父亲的，厚重的书页就有沉重的封存，她开始急了。

“爸爸！其实我也知道，自己还蛮倔强的…从那次落水到现在我一直定义他们都是坏人，但我现在又在想，或许是我太过狭隘了，或许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是真正热爱医术的人，他们愿意去帮助那些有困难的人呢？我想说的就是…就是说…让我觉得自己所谓的优秀都不过是些易碎的东西，嗯。”

“他？是上次那个小男孩？”雨宫爸爸想起那抹身影，身材高大而匀称，健谈而不缺礼数，接触过两次以後，他也知道是个好孩子。

“嗯…”

“美泉，我希望你做的每个决定都是发自自己的真心，而不是别人的推动，你明白爸爸的意思吗？”

“我知道你们可能会这麽想，但是爸爸，我也不是意气用事。我想突破自己，曾经我有多讨厌医院，到现在已经不惧怕那里的阴沉了，又或者换个方面去想，我只是看不惯仗势欺人，所以更加想自己亲手去打破这种无力的感觉…我有种预感，自己马上能找到人生的目标了，真的，和其他人都没有关系，毕竟这份心情才是真正独属于我的东西。”

雨宫爸爸怔怔地看着自家女儿坚定的眼神，心下了然，看来那个看似温柔如风的少年应该也如她一样有着坚韧而清澈的炽热，他看到了她内心重新燃烧的烈火，这是件好事，因为他的女儿一直以来都没有走出阴影，而如今有人替他们夫妻拨开了她的迷雾。

低头沉思了一阵，男人原本在寻找着合适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其实并非不愿意，更多的，还是对环境的忧心——可是转念一想，又有什麽比得过女儿的兴趣更重要呢？实际上，也许他们夫妻都只是因为在害怕没法保护她吧。

“孩子，这条路…必然是充满荆棘，如果你下定了决心，那麽无论发生什麽，都不要回头，真正的医者能够在馀震的风波中淡然自若，就算最差到了衆叛亲离的境地，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崇高追求。”

雨宫只能怔怔地点头，看着男人目光隐忍，指尖有些颤抖，话语再次过境的时候，竟然让她有种百年孤独终将过去的感觉。

“若是你真的想学，那麽永远都不要忘记今天在内心的坚持，明白吗？爸爸妈妈从来不会干涉你的决定，只是想要你明白，人生是你自己走出来的路，当你做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情，去获得了成就和尊严，那才会真正给予你快乐。”

语罢，雨宫爸爸缓缓擡头，郑重地将书籍放到少女手里，眼神终于从书柜里抽离。见她落下久违的眼泪，他轻轻地揉了揉那头乌黑，毕竟，不变得和他人一样，也是代表着没有什麽东西值得以任何沉沦，作为他们一家生活的代价，迈过去，再走过去，向前冲，相信就好。

“不过，上天真是造化弄人啊，正是青春的年纪…”雨宫爸爸虽然很欣慰自家女儿能够找到方向，但牵扯到感情的事情，他也有些唏嘘。他不知道幸村的身体如何，虽然只是见过两面，也觉得少年人还挺好，不过要是自家女儿真的…他也不知道对这件事到底是什麽看法。

“我相信他会好起来的，”雨宫只以为自家父亲是感慨，没有多想，“那爸爸，我就先回了。”

“去吧，”男人也干脆先收敛了蕴藏的心事，“爸爸整理完也要下楼了，你妈妈今天可帮了我不少。”

“那所以今天是有小点心？”她又折回姗姗看过，雨季不在眼眶里缠绵了。

“一会你就知道了，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