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说对不起,我都明白,就是因为都明白,我才发现我们根本无法在一起……幸村,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了我的路,直到现在,我们已经不合适了。”那些痛苦早已被剥夺了表达的机会,直至边缘化,最後缄默。
“我真的很抱歉,可是美泉,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分开。”幸村也失去了往常的理智,若果说她是对他哭朝他呐喊,他都还有自信去看得清她的心,但是她却平静得像潭死水,仿佛已经没有什麽能让她在乎,甚至跟前眼波无神的少女还倔强地改口,带给他的冲击如同海啸。
“我可能才应该和你道歉,是我将自己的期望放在了你的身上,所以有的事情我也只能接受了。”雨宫很清楚若果幸村不是处在恋人的位置上,自己也不会有这样猛烈的情绪,虽然很渴望被人陪伴,但说到底他的前行也是她支持的,是她想要看到的,明明是衆人都能皆大欢喜的结局,为什麽自己却感觉湿润了眼眶?
“为什麽要这麽说,你对我有期望才是对的啊!美泉,是我没有做到该做的,为什麽要把所有事情都拦在自己身後?”
雨宫没有吭声,只是安静地盯着幸村那双锃亮的皮鞋,想来他大概是为了今天的典礼特地换的小西装,只是越是发现幸村做这些,她就越觉得这样的生活好疲惫。
他在迁就她,而她在鸿沟前崩裂风化,努力地藏匿着会影响他思绪的恶心事,只是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想象中的坚强,谁都不是自愿成为抗压能力强的人,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要躺下在这无垠的荒原。
爱原来是这麽痛苦的吗?她已经无法断言什麽才是幸福,只觉得自己像只断线的风筝,在狂风席卷中失去了支架,最後连存在本身都被时光抹走。她觉得自己失去了伫立在此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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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幸村搂住仿佛随时都会消失的身影。
“世界很大,你终有一天会遇到能真正站在身边的人。”雨宫没有回应,也没有回抱住他。她觉得她应该推开,但心底却还留存着一丝对温暖的眷恋。
“你就是那个人,美泉,你说过要相信自己,这句话我现在还给你。”
“…幸村,你该走了。”她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高墙,被他包含情绪的话语滋润後又无法再次狠下心,孤峰的残玫只需要冰川融化那麽一丝丝,便能获得喘息的空间。不过她想,只要一切交给时间,最後幸村也会明白她的选择是正确的,不然下次的每一次都会如过去的时间一般毫无变化,只刹那间绚烂的爱会被吞噬销蚀,最後什麽也不剩下。
“不要不接我电话…至少,不要不回我的信息。”幸村也知道时间紧迫,但是如今面前这件事情他绝对不会放手,“你想怎麽样都好,但是要记得,就算我会迟到,也不会放手。”
“分开了,这些事情就没有必要…”少女不太争气,言语上带了点呜咽,想要和一切的一切都做个决断。
“就算分开了,我们也能退回朋友不是吗?我想我的朋友会看我的讯息,也会继续参与在我的生活。”幸村只能再退一步,日夜倒转而爬上神色的疲惫与不容拒绝的语气形成冷暖交汇的锋面。
见他坚定的眼神径直透向自己,雨宫觉得这很荒唐,可是如果这个世界连一丝荒唐都没有,也许她真的就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最後她选择沉默,默认了幸村的建议,反正年轻的感情都是那样飘渺逸散,等到他放弃了挣扎,她也会彻底放弃。
“我的电话丢了,暂时不打算买新的。”
“那我写信给你。”
“上大学之後我会更忙的。”
“空闲时间看就好。”
雨宫叹了叹气,最终还是被他绕了一圈,原来自己只是个窝囊废,明明只想躲进瘦弱的小龟壳里。
“你还是那样狡猾。”她小声道。
幸村再次抱了抱她,或许是期望着有什麽爱意能够从中升起,两具身躯曾经能够亲密地絮语,如今种种却宛如划过疾风划过,只有时间齿轮沙哑的机械声音,那些随之温起的丶想要相互缠绕的渴望,如今像是受尽折磨的遗言。
这样的异样感让少女感觉正站在长河的这头,在不甘心与绝望的桥边无数次想要伸出那具残缺的腕臂,不知不觉中凋零。幸村披着的靛蓝色西装外套摇曳起舞,将她的思绪一并卷到远方,随後缓缓放开一直伫立原地的消瘦身躯,两人沉默着在路边等待路过的车辆。
雨宫想亲眼见到他的最後一面,于是没有转身离开。在出声与缄默的交战中,她蹦不出一句言辞,直到载着幸村的的士扬长而去,她才用嘴型吐出一句,再见。
有些话语,道出便像是说谎,而埋于土壤又像是将其遗忘,她只感觉自身的无力感愈发地重,眼眶似乎偶有湿润,却是海绵里挤不出一滴水珠,只有呼吸随之与她轻拥。
她的爱很沉默,若是仔细想来也很简单,她爱一个人也许最重要的不是死死占有,每当想起并肩踏过的步履,又仍然念着尽管自己掉了队,她也希望他也能远走高飞,向属于他青蓝旷道,属于他的明媚光彩。
雨宫觉得,如果一定要在鸿沟下分开,也希望幸村是那个身披霞光的人,就算只是屹立在离她很远很远的尽头,只是星点的光影也觉得似乎足够。
与世界反复撕扯带来的肌理如果非要选择一个去承受,那就不要选择一起承受好了。世界它好悲伤,所以雨宫不想再多一个人一起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