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过去的记忆
年轻的女性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一言未发。她穿着常见的职场套装,白色衬衫配黑色针织外套,配上深蓝色的半身裙。
给她一根绶带,就可以直接去拍米花市役所招聘海报了——还是几十年没改过模板丶封面上的工作人员永远带着亲切假笑的那种老式海报。
面试编号001的女子给人以这般循规蹈矩的印象。
选举委员会的成员们翻看她的简历。
她的履历非常漂亮:在帝丹高中时成绩优异,带领社团拿过全国大赛的铜牌;之後就读于东都大学,在校期间获得铃木奖学金,毕业後也顺利通过了相关考试,在米花市役所工作,两年间从未出过差错,可谓是好学生的典范。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的经验尚浅,但这也算不得什麽致命缺陷。
选举委员会的其中一人双手交叉,彬彬有礼道:“001号,感谢参加本次市长选举的特别听证会。能和我们聊一聊你参加选举的原因吗?”
“因为我们部门的员工除了我都有家室,最後只有我这个孤家寡人被推来了。毕竟这里是米花市嘛。”
001号的口气也十分礼貌,说出来的话却相当不客气,和她给人的初印象完全相反。
在场的委员们听出了她话语里的弦外之音。这里是危险的犯罪都市米花,就连拒绝女友喂食这点破事都能成为杀人动机,更不用说是市长选举这种容易招致怨恨的大型活动了。事实上,一开始根本没有人愿意参加市长选举,这让选举委员会面上挂不住,还是会长动用关系,强迫市役所的每个部门至少推出一位候选人,这才让市长选举不至于无人问津。
委员们针对001号的这段发言,各自在评分表上写下评语。
刚才提问的那位委员继续道:“资料上显示,您是家中独女,父母双亡没错吧?”
“没错。”
“请问死亡原因是什麽?自然死亡,他杀,事故,还是被逼自杀?是有人蓄意报复吗?你想找害死父母的人复仇吗?”
“请放心,我没有这种杀人动机。”001号面无表情。“因为是我母亲杀死父亲再自杀的。”
“那麽抚养你长大的外祖母呢?”
“老人家享尽天年,在家中突发心脏病去世的,所以不会对医院的医护人员有不满。”
“这在米花市真是相当幸运了。”委员继续下一项提问,“你有过恋爱方面的纠葛吗?情敌,出轨,分手,或者别的什麽?”
“有过三位,其中两位被杀,另一位因为杀人入狱。没什麽人追我,前男友们也不是特别受欢迎的类型,我想应该是没有情敌的。”
“人际交往方面呢?”
“朋友们都活得好好的。”
“和同事们的关系?”
“不好不坏。我没在工作上拖别人後腿,和同事们也没发生过冲突。”
“经济状况?”
“有家里的祖宅和存款,就算现在开始不工作也不会饿死。”
“业馀爱好有吗?”
“没什麽特别的,也从未加入过同好会之类的团体,更不会没事去野外别墅聚会。”
“家里有什麽珍贵的藏品吗?”
“没有。”
问完这一连串的问题後,委员们开始交头接耳,小声地交换意见。
001号端坐在委员们面前的站台上,毫不在意四周投来的目光,也没有试图去听清其中一两位嗓门比较大的委员的谈话内容,只是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原先的坐姿,仿佛要和自己身下的这把椅子融为一体。最终,讨论声逐渐平息,负责提问的委员将评估表翻到第二页。
“如果您竞选成功的话,会像前面几位市长那样找机会逃离米花市吗?”
001号微微皱起眉头,思考问这句话的意义。不管她的真实想法究竟如何,给出的答案都一定会是“不”,他问这种没营养的问题是想做什麽?
思考三秒後,她放弃了。
自己的目的本来就不是通过听证会,这样子认真揣摩提问者的意图是毫无意义的。
“不会。”
委员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为什麽不呢?很多人都想从这里逃跑不是吗。当上市长的话,离市文件的审批会很容易通过,离开米花的昂贵车票和罚款也就负担得起了。”
001号这才反应过来委员的真实目的。
他应该是在问,为什麽当初大学毕业时不找一份在米花市之外的工作,而是选择回米花市当一个基层的小职员。
这种浪费学历的行为实在有些反常,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否是为了杀死某个人才回到家乡。
在米花市这个地方可不存在什麽思乡之情,反而是犯罪动机更有说服力。
001号也不打算说些好听话来粉饰太平,干脆地开口:“因为我在米花市以外的地方呆不下去。我在大学时面试了二十七家企业,十八家听说我是米花人後就拒绝了,怕员工哪天得罪了我会被痛下杀手;另外六家本来没有这种地域迷信,但在听了我前男友们的经历後也拒绝聘用我;还剩一家企业被炸毁,一家企业的社长因为杀人被捕导致企业解散,以及最後一家企业社长来米花出差时被毒杀身亡。”
001号不再把手放在膝盖上,而是随意地向座椅後背靠去,看起来有点像不良少女。
“在那之後我就意识到,米花人在米花市以外的地方是很难正常生活的。”
不仅是米花犯罪都市的名声远扬再外,更多的是思维方式的不同。
就比如刚才问的问题,父母双亡丶男友被杀这种事情,放在其他地方是难以啓齿的巨大伤痛,在米花则是每天都会发生的日常事件。习以为常的米花人可以随口说出自己认识的某人被杀,像是谈论天气一样谈论昨天发生的凶案,偶尔还会拿这种事情来开开有损功德的玩笑。
001号也曾因此吓到过大学里的友人们。这种事情发生的多了,双方也就逐渐意识到彼此之间生死观的不同,默契地在毕业之後就减少了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