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洛未能慌乱多久,很快谜底就揭晓了。
彼时梁戚瑀递回朝廷的消息是他半个月后即可办完事,请皇上的旨意。皇上说无事,要他赶紧回来。
如此,梁戚瑀在半个月之后就可以回京了。
快报是在皇上让梁戚瑀回来的第二天送到皇上手里的,内容是梁戚瑀在墨城遇刺了,那日他如常带着一个护卫外出到田间巡查时,受到十余人围困,梁戚瑀与护卫拼死突围,在田间厮杀出一汪血潭,将刺客尽数歼灭,但梁戚瑀和护卫皆受重伤,生死未卜。
皇上听了快报后,心疾又复发了,当场倒下,太医们一阵忙乱地救治,将皇上救回,皇上堪堪醒来时就下令只让后宫几位娘娘侍疾,不让皇子们进宫。
而在消息传到萧洛耳中时,萧洛当即哭闹着要骑马去墨城找梁戚瑀,被萧夫人好说歹说拦下了,幸好那个送信的小孩还没走,也到萧洛耳边来提醒她冷静一些。
萧洛总算想起了梁戚瑀交代她的话,也明白了梁戚瑀所指的消息是什么——这个人要以身犯险,要用自己的伤来演苦肉计。现在他的优势已这般明显了,何至于此,要用自己受那么重伤来达到目的,这个目的到底值不值得他这般付出。
萧洛又气又难过,攥着拳头缩在房间里哭了半天,想着梁戚瑀回来要揍他两拳,又想着等他回来要好好看着他静养。怎么可能不怕呢,刀剑无眼,筹划得再好也难免要出意外,他准备得再好,刀割在身上也还是会疼的。都走到这一步,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前功尽弃,搭上了他的命,也搭上了她的命。梁戚瑀都不知道在想什么,怎的想出了这种损招。
想起自己还没有写回信,萧洛抹了一把脸,下床拿纸笔开始给梁戚瑀写信。
自是没几句好话的,但又不敢明说,怕信件被别人看了去,只能通篇都在怪他不小心行事让她担惊受怕了,并狠狠地骂了让他受伤的刺客们。
把信和一些伤药交给小孩时,小孩还皱着眉看了萧洛好几眼。最后小孩实在憋不住了,同萧洛说道:“萧姑娘莫要把眼睛哭坏了,我家乡有一个寡妇就是哭得太厉害,把眼睛哭瞎了。”
萧洛:“……你这小孩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皇上犯了心疾的消息和萧洛的信同时送到梁戚瑀手里,梁戚瑀缠满绷带的手只觉承受不住这两封信的重量。
他伤得不轻,那些刺客并不是他安排的人,而是他暗地里派人怂恿三皇子,让三皇子想方设法来刺杀他的。因此他是真真切切地与十来个带着杀心下了死手的刺客搏斗,身上挨了好几下重的,还有数不清的小伤口,要不是蒋源跟在他身边,他未必能保住性命。
此招险棋,他原是觉得很有必要的,但在拿着两封长途跋涉而来的信时,他就觉得或许还有别的方式可破此局。他亦不想在在乎他的人面前以身犯险。
信件长途跋涉,承载着数句关怀的言语,以及无数未能言明的担忧,白纸黑字地呈现在梁戚瑀眼前,梁戚瑀面对它们时有点羞愧,仿佛小时候做错事被母亲责罚,被训得抬不起头,且自知有错,也不敢抬起头。
梁戚瑀右手伤了,写不了字,只能让送信的小孩给萧洛带口信,内容也不需要太多,让小孩去向萧洛报平安罢了。
但小孩还是完成了自己的另一个任务才肯去替梁戚瑀送信。
萧洛让小孩带过来的伤药是在萧圣竹的军营里兵将们常用的,萧洛觉得在时常受伤的兵将里都能有口皆碑的伤药,才是最好的伤药,她对小孩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一定盯着梁戚瑀用上才行。
梁戚瑀只好命随行的大夫当着小孩的面给自己把伤药用上。
小孩亲眼看到梁戚瑀满身的伤,吓得嚎啕大哭,梁戚瑀一看就知道要糟,小孩这么在萧洛面前哭的话不得把萧洛吓死了,梁戚瑀让小孩别送信了,就在他身边待着。小孩不听话,连夜溜走了,将梁戚瑀身受重伤的消息又往萧洛那边送。
那边的萧洛焦急地等回信等了好几天,等来一个边抹眼泪边说梁戚瑀伤得极重身上都没一块好皮了的小孩。
萧洛只觉万念俱灰,在家里胡思乱想,不停地纠结如果梁戚瑀死了她要不要随他一起去死的事。死亡的阴影又笼罩在她身上,她不知为何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就靠近了自己的死亡。
但梁戚瑀在小孩吓完萧洛之后的第三天也回到了。
他一发现小孩溜走就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往京城赶了,带出去的队伍被他甩在身后,他躺在马车里,身边只带几个人,连夜赶路赶回来的,马车里虽铺了厚厚的褥子,但仍是颠得他浑身疼,有几道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都裂开了。
梁戚瑀先回府里收拾了一下自己,才派人去萧府报信,说他回来了。
萧洛自然是一听到消息就扑到梁戚瑀府上了。
萧洛哪里见过这么虚弱的梁戚瑀,坐到床边就开始哭,丝帕哭湿了好几轮之后,萧洛顶着一双哭肿的眼睛,凄凄惨惨地同梁戚瑀说道:“阿瑀,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梁戚瑀紧了紧拥着萧洛的手,“瞎说什么,不是让小孩回来跟你说了吗,我不会有事的。”
萧洛抖着手对梁戚瑀的一身伤指指点点道:“你这就叫不会有事吗?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话了,这么重的伤,你好意思让人来跟我那些话?”
梁戚瑀似乎有点理亏,但仍嘴硬道:“就是瞧着吓人,但其实没有什么事的,你看我都能赶这么远的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