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只能迎难而上。他坐到了宿海集不远处的吧台座位上:“一杯波本苏打,不用糖浆,加冰。”宿海集竟然在喝黑麦威士忌,好吧,他也喜欢喝波本和苏格兰,只是……所以组织为什麽要用酒名为代号,完全不考虑组织成员们的日常生活啊?
“看来我们两个,都是不受欢迎的长官啊。”新出炉的同事投来轻松的笑容,没有了工作模式下雷厉风行的严苛,诸伏景光曾吐槽他们两个放一起时,简直是两台大功率冰箱开足马力制冷,“欢迎加入,赤井搜查官,这里已经包场。”
“长官向来不是什麽受属下待见的身份。”赤井秀一凝视着酒液注入玻璃方杯,“指挥时,只要信服就可以了。”
把玩着玻璃杯的公安理解地勾起嘴角:“是吧,效率至上,果然,我们和零的差别都很大,别看那家夥老是一副挑衅的样子,私下里可是会为了副手专门庆功的人。”
“并不意外,降谷君的温柔只是具有区别性罢了。”莱伊对波本的锐评幸好传不到後者耳朵里,“不过宿海君,你表面上的欺骗性未免也太强了。”
乍一看是和降谷零一样的工作狂,实际接触後才会发现其实还挺好说话,并非绝对的魔鬼上司。但刚才,他可是做出了了不得的发言啊——精准地把所有关系都框死了吗,只有指挥与服从的效率至上,连赤井秀一自己都会偶尔下班时和同事喝一杯。
被他质疑的人没有转头,搜查官只能看见冷静的侧脸:“那些都没必要,这场酒会只是喝给上面看的。毕竟历史证明,距离太近只会带来危险——莱伊,你不觉得吗?”他说到後半句,竟然笑了出来。
“我的想法对你而言并不重要,赤鬼。”赤井秀一准确地回敬,举杯致意,“无论如何,看看当下吧,别让这个圣诞节变得太难看。”
他们都知道,这种级别的言语交锋只称得上是打闹,根本没有任何真实的伤害与真实的危险。既没有出卖,也没有死亡,上面的安排或许是对的。只有一个卧底能明白另一个卧底的心情,也只有这种人能在令旁人犹疑的凝滞中镇定自若。
“好吧,你说的对,MerryChristmas。”宿海集碰杯,没有再看他,“既然有人在等你,那就先走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
“MerryChristmas。”这是赤井秀一离开前的最後一句话。
***
快十二点,他们终于喝完了那顿酒,宿海集把人都安排回去後得到了片刻自由,街道已经被红与绿装扮,他一个人走在街上,感觉自己穿行在圣诞祝福组成的罗网里,MerryChristmas,MerryChristmas,似乎还有哪家便利店尚未关门,悠扬的乐曲隐隐约约地飘过落雪传来。
十二月二十五号,寒风萧瑟,他裹紧了风衣的领口,突然决定去看看。
墓园果然空无一人,这里与节日气息并不相称,积雪已经堆了浅浅一层,宿海集踩着一个又一个脚印去寻找那座久久未见的墓碑,天地一白里,只有他这抹黑格外显眼。如果给路人看见,说不定会以为是哪个亡灵企图寻找坟茔。
最後他花了四分钟找到了目的地,神宫寺之墓:“正好是那天啊。”
和母亲一模一样的碑铭,而名为宿海纪义的男人早就消失在了时间的漩涡之中,没有记录,当然也没有墓碑,说不定只是随便抛尸荒野,成为了哪处他无法辨明的泥土。风趣的父亲,温柔的母亲,不谙世事的孩子,曾经的虚假都已尽在六尺之下。
他就这样坐下来,才发现碑前似乎有什麽同色系的东西,让他第一时间竟然没有看清。
那是一束花。
灰色的,风干的,破碎的,尸体一样的花束。但那是某个人献上的花。宿海集迟来地拾起那一束献给神宫寺集的花。僵硬,颤抖,不知所措,他该笑吗,为这不辜负的死亡,或者该哭,为这不知名的铭记?
送的人和被送的人都不重要了。漆黑的影子擡起头,千万片吹雪自天空坠向人间,也坠向他的迷惘。有个声音低低地说,我宽恕你了。
曾经有个人也想过是否能获救,是否有人能来救他,虽然那并没有成功——但後来当他拥有拯救他人的能力时,这就像成了另一种瘾,不行善即为恶,行恶时更加倍。这罪孽无穷大,使他竟看不见最初的他。
无数座墓碑耸立起来,无数个声音在他耳边私语,无数只手指向他。
——但我宽恕你拯救的瘾。
◎作者有话要说:
*宿海集,典型没长歪靠天赋,曾经的家庭全靠谎言维系。虽然父母对他的爱非常贫瘠,但这也是他们在那种环境下能挤出的所有了。所以他也无可奈何地爱着他们,毕竟对死人而言怎样的期许都如此无用,温馨提示,神宫寺睦心死于圣诞节之夜,松雪幽後来因此不过生日
*如果不是世界线叠加,他会直接死在二十二岁的海滨商场,可以说是一直在迎难而上地忍受命运。然而对宿海集来说最大的幸运不是遇到警校组(虽然的确很重要),是成功杀死了那个该死的命运後忍受了阵痛馀波,却也依然支离破碎地活下来。但他还没绝望,还没倒下,他还可以去救别的人,他只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