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侯府。
“安先生这个时候过来,应该是清河县那边有消息了吧?”忠义侯从书案后面起身,自己走向灯台点燃一截蜡烛,端着挨个点亮书房里的油灯。
作为废太子庆王的门客,安先生在庆王被禁足后,替庆王在暗处四处走动传递消息。
原本昏暗的书房慢慢亮起来,映出书案上的棋盘。
安先生摘掉头上兜帽,笑着说,“侯爷雅致,这等天光还能痴心棋局忘记点灯,果真是成大事的人。”
忠义侯扭头朝后看,“我哪懂什么下棋更别谈雅致了,是皇上要我附庸风雅,我这不是没办法吗,只能坐在书房里研究一二。”
所有人都知道他不识大字不懂笔墨,那他坐在书房里干什么,自然是看看画擦擦刀枪装装文士。
忠义侯端着蜡烛回来,吹灭烛芯,“先生坐下说话。”
安先生一撩袍子在书案对面落座,说起清河县的事情,“您好奇褚休娘子出身何处,庆王前几日派人去查了,刚刚飞鸽传书收到的消息。”
忠义侯转身放蜡烛,脸有半边隐在暗处,垂着眼,语气轻松,“哦,如何?”
安先生,“褚休娘子叫于念,是于家村于老大跟夫人李氏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
“于念,念。”忠义侯僵住,轻声重复。
安先生没多想,“说是两人一直念叨着能有个儿子,于是取名为念。也是灵验,于念买回来没两年,李氏就有了身孕。”
忠义侯嗤笑一声,甩袖走到书案后面,“原来是这个念。”
安先生不解,“侯爷怎么会想起来打听褚休娘子的事情?”
还是用庆王这边的人,而不是他自己手下的人。
“近日武试考核,武秀怕我徇私舞弊,盯我盯得紧,”忠义侯无奈一笑,摆手说,“我懒得让她起疑心,就没让自己的人过去。”
“至于为何查褚休,”忠义侯看向安先生,“先生心里应该比我清楚吧?”
皇上的意思很明显,探花裴景为驸马,可能负责女子入学一事,榜眼李礼进翰林院同时领户部差事,褚休状元,怕是领翰林院差事的同时,也要担着吏部的事。
庆王原本手里还有个礼部,结果春闱一闹直接折腾没了,现在六部之中他手中什么都没有,气恼到砸了半个书房。
而忠义侯面上谁都不帮,对党政从不参与,只忠心于皇上,实际上背地里却支持庆王。
忠义侯手里有兵部跟吏部,如果吏部再没了,那他们对那个位子也就别想了。
安先生皱眉沉吟,“又是褚休。”
这个人本来可以拉拢过来,奈何因为春榜一事,庆王彻底恼了他,根本不愿意用他。
要是褚休没出息也就罢了,偏偏他风头最盛,两次春榜他都稳稳的霸着榜首位置,后来殿试更是直接成了状元,现在又要任职吏部,处处都站在庆王对面,实在恼人。
庆王都气笑了,问,“他是不是生来克我的?”
是不是生来克庆王的安先生不知道,安先生只知道这个人不能这么顺顺利利的回到京城。
不止他,还有驸马裴景,要是都在路上有个什么意外那就最好了。
长公主让驸马去办女子入学,这分明是在挑衅礼教,自古至今,哪有女子进出书院的道理,有伤风俗!
他这次过来不止是说清河县的消息,主要是听听侯爷的意思,看看这事应该怎么解决。
忠义侯皱眉,“这可难倒我了。皇上惜才,要是一下没了两个一甲定然震怒,查下来大家都不好办。”
安先生笑着端起茶盏,“侯爷这是要退缩了?侯爷让庆王查清河县,庆王哪怕人在府中闭门思过,事情依旧给您办的妥妥当当,甚至这般小事都让我亲自来回话,可见庆王对侯爷的重视。”
他垂着眼睛问,“怎么轮到庆王的事情上,侯爷就要三番两次甩手旁观了?”
上次春榜一事,庆王被罚闭门思过,侯爷也没替他家殿下求情啊。
如今权力都分到他忠义侯头上了,忠义侯还打算静以待变呢?
忠义侯捡棋盘上的棋子,“先生说得这是什么话。你且让我想想。”
“两省边缘夏季时常有劫匪流寇作乱,有官府记录的也有官府没记录的。状元等人一行人马,看着就像富商,要是流寇误会了冲进驿站或是半路劫杀,刀光剑影总要死几个人的。”
忠义侯,“我记着瑞王在东南省的差事已经结束了,他带兵马回来的路上说不定能跟状元归京的队伍撞上,要是流寇杀人瑞王绞杀流寇,咱们既多个人证,也能洗脱两分嫌疑。”
人是流寇杀的,流寇是瑞王杀的,至于是碰巧剿匪还是杀人灭口,那都跟庆王无关。
皇上膝下的几位成年皇子,康王双腿残疾困在轮椅上,庆王又因为春榜失去圣心闭门思过,机会最大的人不就是瑞王吗。
“如果这事祸水东引成功,”安先生端着茶盏望向忠义侯,轻声道:“瑞王也会被皇上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