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久没说话,卫停吟气得太阳穴突突。江恣是挂在门框上的,外头风雪呼啸。卫停吟站在门外,浑身气得发热,偏偏身后是一片风雪,冰凉刺骨。
卫停吟撸了一把头发。
江恣望着他,眼底流过一点复杂。他似乎有所动摇,但更多的是觉得自己是否不该动摇的犹豫。
片刻,江恣别过脑袋,给卫停吟留了个后脑勺,闷头闷脑道:“可我就是不想去。”
卫停吟气得脖子爆青筋:“你这臭小子……”
“谁爱去谁去啊!”
江恣突然又拔高声音嚷嚷起来。卫停吟被他气昏了头——系统现在就挂在旁边,那上面明晃晃地写着要他带江恣去见谢自雪,让谢自雪教导他。
上面还有倒计时,卫停吟就只剩下半小时不到了。
任务可给了他五个小时,但江恣就是头倔驴,怎么拽都行不通。
卫停吟捂住脑门。他正要再说些什么,刚张嘴发出一声气音,江恣突然又喊:“对我有愧疚,容忍我又怎样,这三年里不还是不管不问!”
“是,你们眼里他是善人,你眼里他是天大的好人!可三年前他真真切切地像对狗一样对我,这些年里那些那些师兄师姐也都嘲讽我……什么狗屁血灵根,以为老子自己想要吗!?现在装得好像很关心我的死活,可前两年旁人构陷我,说些无中生有的话,他不还是当了真,对我动过杀心!?”
“如今倒是关心起我来了,以为从前的事过去久了,都翻篇了,我就都忘了不成!?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我才不去!要不是有你在,连那狗屁课业我都不会去!我谁也不见!这三年里我就只跟着你,你又不是不管我!”
“谁我也不见的,都对我不好,都让我滚下山去……我这三年里跟着你,不是也很乖吗,我也没生事,为什么非逼我去见那群混蛋!?”
“到了今天,连你也欺负我吗!?”
“……”
卫停吟忽然说不出话。
江恣说完话就哭了,他扒着门框,哭哭噎噎地哽咽起来。
风雪嚎啕。
卫停吟心中气火突然尽消。面前的小孩不再回头看他,边哭边抹着眼泪。虽然他的哭声淹没在雪中,几乎什么也听不见,但卫停吟看见了他发抖的肩膀,于是心中很明白,这孩子又在哭了。
卫停吟心中又起了被禁止的怜悯。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又想起系统给他立的人设。
于是到了嘴边的安慰话语一打滑,被咽回了肚子里。
“是啊。”他说。
小孩浑身狠狠一震,突然僵住。
卫停吟声音平静:“这就是世事,小孩。”
“师尊要你去见,你就要去见,因为这座山的山主是他,我们都要叫一声师尊。你要是不想,就只能滚出这座山。”
“别说什么欺负不欺负的了,世上哪儿有那么多称心如意的事。”卫停吟说,“很残酷,但这就是你要面对的。世上会有很多你厌恶的人和事,但你不能一直避着不见。”
“委屈吗?委屈就对了,等死了进坟墓再舒服去。”
“人活着,就是场斗争。”卫停吟说,“我再问一遍,你去不去。你要是不去,我把这道门拽下来,连门带人领你上去。”
“你大可以恨我,因为我觉得强硬地拽你去,总比以后师尊动了怒,要我把你赶下山去来得好。”
“毕竟真要你下山的话,你就只能死在哪个山沟里了。我是修仙的啊,不能造那么多杀业,你可别挡了师兄登仙的路。”
江恣不吭声了。
片刻,他回过脑袋来,一双眼睛通红。
他低声骂:“你这混账。”
卫停吟又笑起来:“不缺你一个讨厌我。”
江恣终于松开了门,他红着双眼瞪着他,恨恨地跟着卫停吟上山宫去了。
上清山宫。
立于山顶的山宫大门紧闭,屋中灯火悠然。
卫停吟顶着风雪,立在门外,按着礼数,领着江恣朝宫内喊了声求见后,山宫大门才开。
他领着江恣进去了。
进了宫内,江恣还是不情不愿的。他磨磨蹭蹭地迈过门槛,看进宫内。上清山宫对他来说不算陌生,平时亲传弟子们的课业也都是在此处的,三年里他也来过成千上百次了。
外头数九寒天,屋内门窗紧闭,烛火尽亮。
江恣打量一番四周,忽然听见一阵悦耳歌喉。
他看向宫内。谢自雪坐在一把罗汉椅上,正品着茶。他身旁头顶不远处,是那只千雪太初莺。
它正站在谢自雪给它的架子上,仰着脖子肆意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