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人人自危,预感着此後的日子怕是会越来越不好过。
大楚建朝不过二十几年,平稳安定的日子仿佛镜花水月一般的假象,一触即碎。
夜色浓稠,一支丞相府府兵擎着火把,上前一人满身煞气地砸门,里面的人似乎是被吵醒,骂骂咧咧着听不懂的话打开了门。
带队的男子举起手中令牌,看都不看一眼来人:“接丞相手令,搜捕逃犯,闲杂人等不得干涉!”
门内的人似是震惊,他模样和门外府兵不尽相同,眼窝更深,胡子更长,显然是来自异域。
他愤怒地伸出胳膊手指几乎戳到府兵脸上:“又是你!愚蠢的士兵!你们凭什麽进入天鹰大使的地方!”
带队之人不理他,手一挥,身後府兵径自闯了进去。
听不懂的愤怒吼叫和刺耳尖叫声不断传来,一阵鸡飞狗跳之後,有府兵擎着火把来报:“统领,没有。”
虞水面色沉如水。
这是他们这个月第三次搜查西诏使者的地盘了。
还是什麽都没找到。
屋内,额头上一道刀疤的西诏人走了出来,他明显地位最高,其他西诏人纷纷退後一步为他让开道路。
他虽然愤怒,但还是克制着向虞水开口:“这是第三次了,士兵,你对大诏的鹰隼有什麽不满吗?”
虞水认出,这是西诏使者的领头天鹰大使,布拉古。
西诏崇尚鹰隼图腾,被称为“天鹰”的布拉古在西诏国内的地位应当是跟他们虞相差不多的。
虞水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大使见谅,小人也是奉令行事,线人来报说看见我们一直搜捕的凶犯钻进了你们的院子,为了诸位的安危,小人必然是要检查一番的。”
“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犯人!无礼的士兵,我会向大楚皇帝说明你粗暴的行为!”
虞水浑不在意:“您请便。”
深夜被折腾一通的西诏人即便听不懂这话,也能从虞水的神情上看出他们遭到了轻视。
愤怒哗然声起,有年轻些的西诏人举起拳头就想冲上来,而虞水身後的府兵先他们一步,迈步上前抽刀出鞘。
气氛瞬间被点燃,西诏使者眼中倒映着火把的光,一如他们的怒火。
正当双方僵持之时,另一队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疾走而来:“这是怎麽了?莫动怒丶莫动怒,收刀收刀,啊,可是虞统领在此?”
虞水闻声望去,见是鸿胪寺少卿郭峤带着几个鸿胪寺侍卫阔步而来。
郭家有个二公子郭隽在国子监读书,平日里跟周云达等人臭味相投,郭家亦是倾向于相党,因此虞水跟着虞子德见过两回郭家大公子。
“郭少卿。”虞水作了揖,态度比方才恭敬不少。他回过头吩咐:“把刀收了,当着郭少卿的面,像什麽话。”
“虞统领还记得本官。”郭峤回礼,温和地笑着,“这是怎麽了?有话好好说,都不要冲动。”
郭峤这个点会出现在这里,只能是因为西诏人叫来主持公道的。
虞水尚未应声,就听布拉古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少卿大人,你们大楚对待客人就是他这样的吗?这是他第三次,半夜闯进我们的院子!我要面见大楚陛下,他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
郭峤连忙笑呵呵地打圆场:“哎大使别急,怎麽会呢,肯定都是误会,我同虞统领说说,下次肯定不会有这种事了。”
说罢,他便转身将虞水拉到一边去。
左右无人,郭峤压低声音,问道:“丞相这是怀疑西诏这群使者是凶手吗?虞统领,说实在的,你再来几次,这天鹰大使真能气得找陛下告状去。”
虞水摇摇头:“不能完全确定,但没办法,时间紧迫。”
郭峤皱了皱眉:“虞统领,你给我透个底,虞相到底在找什麽——是在找什麽东西吧?”
虞水不答,沉默地看着郭峤。
郭峤立即明白过来,捏起手指在唇边划过,以示自己会闭嘴。
“但这麽下去也不是办法。”他示意身後西诏使者的方向,“我朝与西诏关系极近,今年陛下还可能想跟他们谈些生意,你没见那跑马场都说建就给建了?我能安抚住他们一回两回,却不能回回都哄得住。虞统领,你真确定东西在他们手里吗?”
这话算是为难住了虞水,他之所以三番两次突击西昭使者的别苑,就是因为没有证据。
他只得道:“主子认为,极有可能。”
郭峤是穿着常服来的,他下意识擡手想扶扶官帽,却摸了个空。他心下一转,想起了什麽:“若说东西真是他们拿的,也未必就藏在目之所及之处。这别苑一直是给西诏使者住,有什麽他们自己挖的暗道或者改造的机关也未可知。”
他擡袖掩唇:“半月後陛下要为西诏来使设宴,并探讨明年开辟新商路的章程,到时西诏使者大多都要前往,宴席不会短,虞统领不若待那时悄悄潜入,彻底搜查一番?”
这番话在理,每回都突击还是找不到,只能说明一直被藏在某处,那麽还不如找个人去楼空的时候仔细搜查一番。
虞水领情,便抱拳道:“多谢郭少卿指点,小人这就回去禀报丞相。近日扰了少卿清梦,还望恕罪。”
郭峤摆摆手,好脾气地道:“无妨,职责所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