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月白,我在北境的时候,百步不仅能穿杨,还能穿山上开得最好的那枝海棠。”
相月白大为震惊。
看来是自己太低估她这位老师了,日後还要藏更隐蔽些才是。
进国子监这七日,她倒是还算守规矩。只有半夜三更溜出去这一项,七日内已被祭酒岑道逮了三回了。
年轻的国子监祭酒只比相月白大两岁,但板起脸也是不容置喙的师长模样。
他虽不曾当衆通报她违反宵禁的事,但罚抄罚背书一次没少。
今夜又撞上岑道,相月白不禁苦了脸。
什麽堂堂四界七道黑罗刹。
有什麽屁用。
她还不是要被逮宵禁!
但关于此事,相月白也无甚法子。
她在国子监行动不方便,只能半夜三更出去办事。
比如那徐百岁,上一世相月白蛰伏在都城,同三教九流都打了交道,也是意外撞破百事闻就是九味楼夥计徐百岁。
为了让相月白保守秘密,徐百岁白送了她许多消息。
这样一个大便宜,重活一世她怎麽可能放过呢。
还有毒药暗器消耗大,她不方便总从师门那里拿,只得不定期去四界七道的王毒婆那里补给。
这雨来得急,阵势愈发吓人,席卷了秋初最後一丝闷热,彻骨凉意包裹了深夜所有裸露在外的真心和假意。
岑道的伞一直往相月白的方向倾斜,大半个身子都淋湿了,玄青色更深,一如他双眸。
好在来得快去得也快,快到女子寝舍时雨便停了。
岑道侧身去抖水收伞,清凌凌的水珠顺着月白色伞面滑落在石子路的水坑里。
相月白乖巧地垂首等着训斥,但奔波一夜,她确也难掩疲色。
见她疲惫,大概终究不忍,岑道叹了口气,在寝舍前站定。
他从尚干燥的怀中摸出个油纸包,沉默着朝旁侧递过去。
雨气浓郁湿润,草叶气息混着冰凉微风没入袖口。相月白怔了怔,茫然地接过来,触到时方觉温热。
香气随着她的动作钻入鼻腔,是鸡腿!
“明日《论语》多背一篇,戌时前到枫峦居找我默,错一字,罚十遍。”岑道负手而立,嗓音平淡却不容置疑。
枫峦居是国子祭酒和两位司业处理公务和会客的地方,原先的值房太小,岑道来了以後便划了这麽一块地方出来。
相月白不敢反驳,赶忙垂首应声,抱着鸡腿默默吞口水。
目送岑道走後,她两步蹦回房内,三下五除二干掉了油光锃亮的大鸡腿。
这间寝舍是她独住,相月白满足地往床上一躺,心道:
若是以後在国子监的日子都这样,那等一切了结,她就不去做什麽四界七道巷的黑罗刹了,她要回来岑修远这儿上学,正正经经地写一些文章……
还未想完,倦意便涌上来,拽着她陷入梦乡。
*
昨夜的鸡腿让相月白睡得很妥帖,清晨醒来神清气爽。
今日是她进入国子监的第八日。
相月白照常来到学堂入座,突然心口莫名闪过风雨欲来的错觉。
她扫视一圈,发现竟少了好几个学生,周云达以及同他关系好的那几个学子都不在。
博士已走到堂内,相月白只好按下心中疑虑,
“诸生听令!”
忽地,一道掷地有声的命令砸进安静的学堂内,京兆府衙役突然闯进来,兵荒马乱一阵,领队的大个儿最後迈进,高声喝道。
“从现在开始,国子监全体戒严,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
学生们面面相觑,反应过来後已然被包围了。
那领队大个儿扫视一圈,粗声道:“谁是相月白?”
*
周云达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