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不想来的,只是见她抚着小腹,又恍然想起许段笙,心里一沉。他觉得十分不自在,像有千万只毛虫在他身上蠕动,绒毛反复挠动,难受极了。可他难道能放任她不管吗?要是出了意外…那他可如何是好?他不是那种像她一样铁石心肠的人。
“你说陈掌柜死了…陈家粮铺可咋整。”隔壁桌是几个穿着朴素的男人,裤腿卷起,搂在了小腿肚上,看上去应当是做些脚夫之类的活。
“那能咋整,陈掌柜不还有个女儿吗?”另一个男人搭嘴,嘴里的瓜子嗑了一把又一把。
沈清沉竖着耳朵,身子往侧边挪了半分。这送上来的线索,哪有不要的道理?
刚开始说话的男人砸吧嘴,“陈掌柜的女儿…”男人倒吸一口凉气,“嘶,叫什麽来着…?”
一旁的沈清沉听得有些着急了,便捂着嘴背过脸去吆喝了声:“陈伶伶!”看旁桌的男人“噢噢”一声,点点头:“对对,陈伶伶。”
线索是要自己争取的,沈清沉对此坚信不疑。对面的张之儒只举着杯淡淡抿茶,看着沈清沉宠溺地摇摇头。
“陈伶伶,哎哟她那破辣劲儿可不是盖的!”旁桌的男人接着叨叨,沈清沉也暗暗点头,“据说那下人要不肯缺斤少两地称给客人,她回去都得罚例钱呢。”
“不是吧…这麽恶毒?”
“可不是吗?不过要我说,那陈掌柜死也是活该。”沈清沉原觉着应没什麽有用的线索,已经直起身来,手拿着筷子砸吧嘴,思索着吃些什麽了。可这一说,她又瞬间来了兴致。
“此话怎讲?”
“那陈掌柜不满杨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人杨家地道,买个米面时不时还会搭几匙油。虽不多,但也能用上个几天,人自也乐意去他那买呀。那陈掌柜就不乐意了,又是故意在杨家後院倒虫蛇,又是想勾结官差的。据说啊,那事也要成了,这不?这几天陈家不是安分了?”男人嘴里振振有词,听着却不像道听途说。做脚夫的,走遍大街小巷,消息可灵通着呢。
“陈家是安分了,那杨家可就该乐意了。”坐在对面的男人附和着。
“是呗!跟官家勾结,做官家供应,给的甜头多,官家也愿意配合陈家。那以後可还有杨家什麽事?这不?杨家的人就动手给陈掌柜杀了呗。”说得喉咙有些发干,男人举起茶杯大口下肚。
官家勾结商铺,这事儿沈清沉不是第一次见了。仗着自家商铺家大业大,有的是银两,与官家勾结肆意迫害同行,这样的事儿在砚国竟是个寻常事儿。
“公子说这话,可有证据?”偷听归偷听,证实线索的来源也是很重要的。沈清沉上前拍了拍男人的肩,男人疑惑地擡眸看她,“你是谁?这…我们说话干你何事?”
“…”沈清沉从腰间取了个大理寺令牌,那是许段笙仿照虞鸢令牌制的,“现在可关我事了?”
男人们面面相觑,嘴里嗫嚅,半晌说不出话来,“说话!哑巴了?”沈清沉一拍桌子,就连桌上的茶杯也被震倒。男人相互打着眼色,竟一掀桌子,桌上的菜也被一并打翻。沈清沉虽意识到向後躲,却也被掉落在地崩坏的茶杯碎片割伤了脚背。
“嘶…”她低头看着脚背上的伤口,红色如绢般的血液从中缓缓流出,“这家夥…”
“怎麽回事,不是说了叫你小心些吗?”张之儒先蹲下身子,从怀里取了帕子替她轻轻擦拭,“可还疼…?”
“嗯…”她小声嘀咕,“我躲了…”
“不是让你歇息了吗?”他言辞严厉,“还能走吗?”
沈清沉摇摇头,擡眸看着他。
“…上来吧。”他单膝跪着,将沈清沉背在身上。
“还在生本宫气…?”她故意凑在他耳边,说罢轻咬他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