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御打开医药箱,取出了里面一张有些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上的omega大约十六七岁,及腰的长发被一根简单的筷子挽起,他穿着朴素的工作服,和黑市里其他员工一样,对着客人弯腰鞠躬。
那位背对着镜头的客人似乎是在发脾气,他将手中的酒水泼向了唐怜。
照片将时空定格,连带着酒杯里倾泻而出的酒液也在半空中凝固成了一串闪闪发光的碎钻。
一颗闪闪发光的钻石就溅在了唐怜平静的黑眸前,他镇定地站在那个大发雷霆的客人前,低头、鞠躬、一缕凌乱的碎发从他的额头垂下,划过他高挺的鼻梁,落在尖削的下颌上。
这是宫御从未见过的唐怜。
他印象中的唐怜是光鲜亮丽的,穿着美丽精致的衣物,戴着昂贵的宝石,从未卑躬屈膝,哪怕跪在灵堂前的脊背依然笔挺,如一只高傲的鹤。
他捏着照片的指尖忍不住发紧,当照片一角出现褶皱时,宫御才反应过来,立刻小心翼翼抚平那张照片脆弱一角上的折痕。
可是无论怎么复原,似乎都无法抹去上面的痕迹。
就像他此刻无法擦掉那泼出去的酒液。
那杯酒水会怎么样?真的泼到了唐怜的脸上?唐怜会躲开吗?唐怜可以躲得开吗?
……唐怜会哭吗?
宫御沉默地看着这张照片,他沉默了很久,最终将这张十六七岁的唐怜装进了可以随身携带的挂坠里。
挂坠收起,宫御看了一眼唐怜卧室的方向,他走出了宫家。
如早春般的温度让宫御怔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金黄枝头上排队站着的鸟雀们。
一扇窗户是半开的,暖黄色的灯光倾泻而出,那是唐怜的房间。
宫御仰着头,看了许久。
那个窗口里曾经探出头过年幼的宫御,他在窗台前捡到了一只飞不起来的麻雀。
爷爷不允许这些携带病菌的鸟雀飞进的宫家,如果被发现,少不得一顿训斥。
于是他将那只麻雀养在了自己的房间。
他养得很小心,准备了食物和水,早上离开房间的时候,还能看见那只麻雀身上细弱的呼吸起伏,当下午再回来时,只看见了冰冷僵硬的尸体。
宫御摘下手套,捧起那只麻雀僵直的躯体。
他的脸上没有那个年纪的小孩见到宠物死去时的悲伤。
冰蓝色的眼眸可以称得上平静。
小宫御想了很久。
他想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将这只鸟捡回宫家。
冰冷的宫家,并不适合活物生存。
这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冰冷死寂的,华美冷寂的房间角落甚至都看不见结网的蜘蛛,因为爷爷不允许有任何肮脏的东西出现。
那只鸟可以是绣在屏风上的。可以是绘在花瓶上的、可以是描摹在油画里的,唯独不该是被禁锢在笼里。
所以是他害死了那只鸟。
……
宫御隔着衣物触碰了一下挂坠,那个挂坠如长项链般垂在他的胸膛,当他这么触碰时,像是一个虔诚的教徒在完成祈祷的动作。
宫御低下头,走出了宫家。
他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街道上,当暂时忽略工作、忽略他的妻子后,宫御忽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他的人生就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按照设定的程序运行。
通讯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