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不会武功,只是私下里偷摸学着窥来的一招半式,不好添乱加入他们,只在边上补刀,倒是也杀了好几个负伤後想要伺机逃跑的黑衣打手。
见素玉出手,楼泊舟把云心月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处,收回视线,也收回手中的薄刃。
他垂眸看向手中托着的胳膊,眼中暗色翻涌。
“不疼吗?”
“疼啊。”云心月悄悄擡起一只眼睛,往上看去,却看不见他神色,只能望到一片线条流畅的下巴,不知道他怎麽了。
“既然疼,为何还敢拽着我不放手,甚至——”楼泊舟大拇指扫过她手腕上的红痕,将灰尘揩走,“用手肘磨地。”
他本以为,只是轻轻磨一下,应该连皮都不会破。
没想到她皮肤这麽轻薄,直接磨得血肉模糊。
是他轻率了。
“那不是要救你吗?”云心月感觉他好像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来,“只是磨破皮,流点血而已。”
换一条性命,很值得啊。
这种程度的伤,她小时候学自行车学滑板什麽的,哪次没弄过这样的口子。
楼泊舟又不说话了,沉默得可怕。
云心月攀上他的脖子,悄摸摸探头,露出一只眼睛往外看,但被凶残的打斗场面吓到,瑟缩着扫过一片血色。
“你——”楼泊舟侧过脸看她,“明明那麽害怕血,为什麽还要看?”
还敢救人。
云心月眼睛疯狂眨动,觉得古代人还是太猛了,挥刀砍人半点儿不手软。
她闻着味道就有些反胃。
幸好之前适应过。
“这个问题怎麽那麽耳熟?”她伸手揪紧少年垂下的袖摆,又怕又要看,双眼紧盯着打斗的一群人,生怕有人偷袭他们两个,“你是不是问过?怎麽又问?”
楼泊舟:“我还是不能明白。”
趋利避害,难道不是人的本性麽?
“怕,只是人情绪的一种。就像高兴丶生气一样,没什麽区别,就是对一件事情的下意识反应。”云心月现在心里慌,不知沙曦他们能不能搞定那麽多人,说说话也正好缓解紧张,“可人是能够克服丶控制情绪的,行事不该被情绪操纵,要问心。”
哭,不代表软弱;怕,也不代表不勇敢。
掉着眼泪仍往前走,颤抖手却握紧刀刃向敌的人,也很了不起。
楼泊舟看着她不停抖动的睫毛,躲闪又被拉回的眼神,喃喃道:“是吗?”
“当然。”少女坚定回他。
楼泊舟沉吟许久,两人一时无话。
云心月光顾着盯紧张的打斗,也没顾得上安抚他。
所幸,幻天楼人虽多,可也不如一个节度使手下的兵卒多,加上每层都有反叛者加入,这里被攻下来,也不过是一两个时辰的功夫。
深秋夜长,鸡鸣声在铿锵刀兵里淹没。
直到黑衣打手全部被捆绑,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衆人才恍然惊觉,天已经亮了。
风荷与素玉一衆人,带着一脸血,仰头迎接天边泄漏的一丝天光,眼中含着不知多少泪。
她们握紧手上的刀柄,骨头都在震颤。
“天光,终于亮了。”
*
事情结束,兵卒收拾现场。
云心月被沙曦接到路旁的马车里,换上衣物,用热水净手,绑了伤口。
清洗伤口时,为了不丢人地哇哇乱叫,她咬着布巾,脑袋枕着秋蝉,让春莺爽快些给她处理,不用就着她,怕她疼。
出门在外,她还是需要两分面子的。
楼泊舟早已换上一身黑紫新衣,靠在马车一侧,听车内传来接连不断的抽泣。
他垂眸,脸上挂着很淡的温和笑意,单手按在发闷的胸口上,不知想什麽,落在斑驳光影里的黑眸,似是有些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