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长安笼上了一层凌然料峭,黎霜穿着外衣都感到有些寒凉。
城门口站满了送别的人,男女老少都有,还隐隐能听到啜泣声。
穿着银甲的士兵们正在和自己的家人做最後的拜别,大家都忙着抓紧这最後的时间,没有人注意到黎霜。
她在人群中穿梭着,明明已经很克制了,但目光还是忍不住在四周逡巡着。
不在,不在,还是不在。
黎霜寻找着,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只一顿,然後追了上去。
她正要开口喊,那人就转过身子,有些惊讶,“黎大人怎麽来了是找谁吗”
黎霜眼底闪过一丝失落,挤出笑容朝他摆手,“认错了,不好意思。”
她转身离开,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低着头慢慢走着。
“大小姐。”
裴晏靠在一处墙边,手上不紧不慢地转着他的匕首,笑意盈盈地看着黎霜。
他这一声带着调侃和戏谑,眸中眼波流转,道:“我在这儿。”
“你怎麽肯定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虽是这麽说,黎霜还是朝他走了过去。
裴晏耸了耸肩,收起匕首,笑道:“不是来找我,那是找谁”
他皱了皱眉头,看上去真的在纠结这个事情,随手指着不远处的人,“找他,还是他,或者是那个阿娘”
“行了,”黎霜不想再和他争论这个,看了眼四周,道:“怕你孤单,刚好来瞧瞧而已。”
裴晏意味深长地看着黎霜的衣裳,青蓝色的襦裙还点缀着鹅黄,光影昏暗,还添了一丝朦胧。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麽,裴晏今日从冯玲给他的那些衣裳中随意抓了一件穿上,正好也是青蓝色的。
二人就穿着很是相配的衣裳站在街边,什麽也没做,不过就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那不是大理寺卿吗,怎麽和裴军师站在一块儿去了”
——“你不知道吧,裴军师之前是寺卿大人的人,两个人可相熟了。”
——“大人特地来送别,还真是情谊深厚,看上去真是登对。”
——“嘘,小声些。”
旁人的闲聊似乎并没有传到黎霜和裴晏耳中。
“我可不会孤单。”裴晏笑了一声,拿起脖子上的玉佩朝黎霜晃了晃。
黎霜打量这裴晏的穿着,皱眉道:“旁人都身披银甲,偏偏你特殊。就算你很是自信,也该穿软甲才是,毕竟匈奴狡诈,防不胜防,多一层保障才能心安。”
“那大小姐给我吧。”裴晏朝黎霜伸出手。
黎霜将手上的包袱藏在身後,道:“你还真的什麽都没准备你是有多不上心,这种事也能当儿戏”
她语气冷硬,看上去的确有责怪的意思,裴晏却笑了出来,直接拿走了黎霜手上的包袱。
黑灰的包袱打开後,里面是一件极精致的银色软甲,在月色照耀下,更像是泛着金光的鳞片。
裴晏笑眯眯地展开软甲,上手摸了摸,感慨道:“原来我还能有这样的待遇呢,大小姐的手艺真不错。”
“你怎麽知道是我的手艺”
黎霜有些疑惑,她自认为这件软甲和其他人身上或者铺子里售卖的没什麽不同,除了是按照裴晏的身量制作的外,根本看不出来特别才是。
“我就是知道。”
裴晏看上去很是得意,将软甲叠好收在包袱里,表情有些明知故问的意思,“大小姐怎麽知道我的尺寸,莫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胡说八道,”黎霜佯怒,斥道:“许你耍小聪明,不许我想办法吗”
闻言,裴晏也很惊讶自己曾经套出黎霜手指尺寸的事情可以被黎霜记到现在,不由得轻笑出声。
“我的确有几件衣裳在黎府。要我说还是大小姐关心我,没有这个软甲,我都不敢打仗了。”
黎霜只当他是在说笑,一时也不知道再说些什麽,看着周围的人群。
“你之前执行任务的时候,这样的场面也很多吧”黎霜冷不丁发问。
“是啊,”裴晏回答得漫不经心,语气如常,道:“只是之前那些热闹和送别的场面都和我无关,所以我觉得没什麽好看的。”
无数次,他也像今日这样站在一边,看着旁人互相叮嘱,甚至泪流满面,他也只是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