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霜接过翻看,上面都是知府记录的沧州每家每户征收的银子的东西。应该是这男子从知府那里偷来的。
“我就是看不得沧州知府那为虎作伥的小人行径!”男子道:“不过我如此做,沧州州府也容不得我了……”
黎霜收起东西,安慰道:“如果此事成功,沧州州府便会被整顿,到时候自有你的去处。”
“那就多谢大人了!”男子十分感激。
黎霜看到躲在方才那名妇人身後约莫八九岁的小男孩,疑惑道:“怎麽还有孩子?山高路远,他怕是吃不消吧?”
“是这样的,”徐青山牵着那位小男孩走到黎霜面前,“他的父母亲都因为家中无米而饿死了,他也是靠着捡别人剩饭才活下来的。他恰好听到了我和别人说话,知道了我来沧州的目的,说什麽也要跟来。”
小男孩面黄肌瘦,眨着眼睛仰头看着黎霜,“大哥哥,我替你作证,你能给我一个馒头吃吗?”
黎霜蹲下身来和他平视,心有触动,点头道:“不止馒头,还有很多好吃的,哥哥都带你去吃,好不好?”
闻言,小男孩面露欣喜,用力点了下头,“嗯!”
黎霜看向剩下那位一直未开口的妇人,“这位是……”
“这是我婶婶。本该是我母亲来,但是她……”徐青山欲言又止。
黎霜已经知道了徐青山的身世,也知道徐青山的母亲身体不好,无法长途跋涉,所以也没有再问,只是朝妇人道:“多谢你愿意来帮忙。”
“这都是应该的,”妇人愤恨道:“要不是大皇子,我姐姐又何至于落得这样凄惨的境地!每日吃不饱穿不暖,实在是……”
妇人双眼含泪,黎霜忙安慰了她几句。
一会儿,黎霜看着几人,拱手作揖,“李清正在此谢过各位。”
“大人可有把握了?”徐青山扶起黎霜的手,问道。
黎霜敛了眸中神色,道:“三分看你我,七分……看天命。”
“阿霜,我实在是担心啊。而且我觉得这件事并没有那麽简单,大皇子怕是要置你于死地。”董昭华握着黎霜的手有些用力。
黎霜道:“放心吧,无论怎麽样,我也不至于死。就算大皇子万事俱备,我这里也未必会给他借东风的机会。”
听黎霜这麽说,董昭华也知道她是有些准备的,稍稍放下心来,“真不知道你怎麽会惹上这些麻烦,真是艰难。”
“艰难倒不好说,”黎霜淡淡笑着,“或许是麻烦偏爱我,要苦我心智,劳我筋骨呢①。”
董昭华刮了下她的鼻子,“居然还有心思说笑。”
五日眨眼便过。入宫路上,坐在马车中的裴晏还在喋喋不休。
“大小姐你等会儿一定要冷静……我知道大人平时都很冷静,但是还是要小心些。徐青山肯定不会反水,这个你放心。他不是还给你带了几个人证吗应该问题不大。如果实在……”
“裴晏,”黎霜打断了他,淡道:“凌逸都知道在宫外接应,你却非要跟着过来,难道要进宫吗?”
“对啊,”裴晏道:“怎麽可能让大小姐一个人进去?放心吧,我不会暴露自己的。”
黎霜无奈地闭了闭眼。
“宣李清正——”
太监尖细的声音从殿内传到殿外,黎霜深吸一口气,擡脚入内。
这条路自己走过成百上千次,却从没有像今日这般漫长。两侧站满了文武百官,他们都是她的同僚。
那一道道投向她的目光中,有看好戏的,有鄙夷的,有关切的,有担忧的。
无数聚集在她身上的眼神汇聚成了她脚下行走时生出的风,好似裹挟着她,却又好似如浮云般会很快消散,留不下一点痕迹。
黎伯约,何如霏,周旭,张作……一个个都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她走到了前方,看到了分站在前面的冯渊和冯御。
皇帝看着他,冷道:“李卿,有人参你贪赃枉法,以公谋私。人证物证皆有,你有什麽要说的吗?”
“陛下,臣从未做过此事。先前所谓不知从何处搜到的五百两银子根本就不是臣所有,而是大皇子殿下在沧州搜刮的民脂民膏。”黎霜道。
此言一出,如巨石投入深海,荡起一层又一层涟漪。
衆人口耳密谈间,冯御对着黎霜笑道:“李大人,口说无凭,你可有证据?”
“有。”黎霜毫不畏惧地迎上冯御的目光。一旁的冯渊也朝二人看去。
皇帝不可谓不震惊。先前冯御就被人参谋害忠良,如今若再加一个构陷朝臣的罪名,他这个皇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