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瑱松了口气,放下空药瓶,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香袅袅,茶叶在白瓷杯中舒展沉浮,他紧绷的身子微微放松了些。
目光落在榻上女子的面容上,心中疑虑不由更多了几分。
方才清理伤口丶上药的过程中,这人竟未发出半点声响。
按理说,人在昏迷之际,尤其是剧痛之下,往往会有不自觉的呻吟或挣扎,但她却没有。
莫非是个哑巴?
他起身上前,撬开了对方的嘴,仔细看去,舌头咽喉一切正常。
不是哑巴。
那此人耐力真是了得,他不由有些佩服。
收回思绪,他转身去药柜取了一些纱布,包扎好伤口後,开始为她诊脉。
“奇怪,除了迷药,似乎还中了别的毒,这脉象怎麽那麽像……”
他脑中浮现出桑清泉留下的一本古斯国的药草手记,其中一页详述了一种名为“九鸢天继花”的特殊药草。
将此花与一些珍稀药物炼制,便可制成能令习武之人武功尽失的毒药“错花愁”。
这女子脉象奇异古怪,竟与手记中描述的一模一样。
只是这种炼制方法早已失传,且该花生长在古斯国荒漠深处,她如何能接触到这些东西?
多年习武丶伤口无数丶身中奇毒……
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个常年浴血厮杀,又能接触到各种特殊人物之人。
桑瑱隐隐猜到了几种可能。
他突然有些犹豫。
江湖上穷凶极恶者甚多,与之为伍稍有不慎便会丢掉性命。
这女子满身伤痕,想必手中沾染的鲜血也不少,他虽怀有救人之心,却并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要不,将人送回去?
可万一,她醒来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回来算账怎麽办?
又或许,直接了结了她?
桑瑱立马打消了这种想法。
他的双手,从来都是用来救人而非杀人的。
且这女子也不见得是坏人,一切只是他的猜测,若不经考证,一锤定音,岂非滥杀无辜?
左思右想,桑瑱无法定夺,于是关上木门,准备出去透透气。
昨日後半夜大雨滂沱,整个山林被雨水冲刷,更显苍翠。
门前的樟树叶上挂着晶莹的水珠,日光照耀下,闪着莹莹光泽,连空气都带了几分泥土与花草混合的香气。
换做从前,他定会因眼前的美景心生愉悦,但今日,因着那陌生女子,他只觉心中堵得慌。
这些年,他化名为连清,游历路上遇到弱小之人,是能救则救,能帮则帮。
也不是没有因此遇到过危险,但他反应机敏且通晓毒术,回回都能化险为夷。
这次,他有些拿不准了。
他与这江湖女子并无交情,无法从短暂的交流中洞悉她的秉性。
若救错了人,又该如何?
思及此,心中越发烦闷。
也不知走了多久,少年无意间擡头,发现山中薄雾已经散去,翠绿的山丘与青黛色的远峰显现在眼前。
前方,一朵不起眼的白色雏菊正迎风绽放。
桑瑱停下脚步,弯下腰,怜爱地在花瓣上抚了抚。
因为昨夜的大雨,这朵小花的花瓣早已残缺不全,可它依然顽强挺拔地盛放着。
那一刹那,他脑中灵光一闪,冥冥之中,好像找到了某个答案。
相逢即是缘,那便救吧。
他疾步朝木屋走去。
才一靠近木门,便听到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那姑娘醒了?
不可能。
迷魂香厉害得很,自己尚未帮她解毒,按理说还要昏迷个两日。
正准备推门,手碰到门把手的瞬间,桑瑱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