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宋妄,只说一句,要他带着谢渡的首级,到她跟前请罪。
宋妄却不是为了跟她说这个。
而是冷冰冰道:“前朝的事,朕会决断,不劳母後操心。谋逆的是母後的娘家,谢家所图,母後当真不知?”
谢太後怒不可遏:“你怀疑哀家?”
宋妄冷眼看她:“由不得儿臣不怀疑。母後可知,这次在平谷,是谁凭一己之力,带着北伐军守住了城池?”
不待谢太後回答,他自问自答道:“是阿樱。”
谢太後怒道:“那又如何?”
宋妄讽刺一笑:“阿樱的能力,不弱于沈既宣,若天下大乱,有了她,几乎等于有了致胜的底牌。母後逼我和阿樱分开,将这天大的助力,送给您娘家的侄儿,又逼我娶了两个没用的女人,您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谢渡?”
谢太後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霍然起身:“你怎麽能说这样的话!宋妄,你是我的儿子,谢渡算个什麽东西!”
宋妄收回目光:“是儿臣失态了,不该疑心母後。”
他垂眸,淡淡道:“事已至此,再提旧事,也是无用。”
谢太後深吸一口气,与他解释:“哀家没有让你和她分开,只是不许她做皇後,是她非要和你决裂,你连这也要算在哀家头上吗?”
宋妄淡淡道:“不怪母後,是我配不上她。”
谢太後不可置信:“你说什麽?”她顾不得失态:“你是天子!天下至尊!”
“我对她不好,我的家人也对她不好,作为丈夫,我不及谢渡一半。”宋妄看向谢太後,“我让舅母以为阿樱不能生育,本以为她会和母後一样棒打鸳鸯,没想到舅母无动于衷,一句话都没说。”
“也或许她说了,但被谢渡拦了下来。”
“不管怎麽说,她嫁给谢渡,比和我在一起时,过得更好。”
“母後,父皇说得对,我的确平庸无能,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
谢太後心底渐渐生出不祥的预感:“你说这些……你想干什麽?”
宋妄图穷匕见,安然道:“母後,我想去御驾亲征。”
谢太後呆住:“你疯了!”
宋妄与她对视:“母後,我很清醒。贵妃腹中的孩子快要出生了,太医说是个男胎,江贵人也有了身孕。”
“若是我回不来……”他闭上眼,“母亲可以另立新君。幼儿登基,母後垂帘听政,算是我对母後尽的最後一点孝心。”
“我不同意。”谢太後只有一句话,“你是天子!”
宋妄不理会她,道:“今日,我派了豫州统领许益带兵讨伐叛军。”
“可是母後,许益不可能赢。”他有些疲惫,“以前他就比不上沈既宣,如今也不可能比得上阿樱。”
“满朝文武,只有沈既宣可用。”他叹了口气哦,“可我不敢用,我担心他临阵叛逃,带着朕的大军向谢渡投诚。”
谢太後沉默了。
沈既宣的确用不得。
女婿总是比前女婿亲切一些。
可除了沈既宣,他们没有可用的将军。
多年重用世家,打压寒门,终究还是自食恶果。
宋妄叹息道:“我知道自己于军事上平平,不会带兵,不会打仗。”
“可是母後,若我不去,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若我去了,我死了,还能给母後留下一条生路。”
若有幸死他一个,守住京师。
那母後可以扶持贵妃的儿子上位,天下还是他宋家的天下。
若不幸朝廷陷落,谢太後毕竟是谢继宗的亲妹妹,谢渡的亲姑母。若她成了失子的寡妇,谢继宗肯定不忍心对她赶尽杀绝。
“若京师沦陷,贵妃和她的孩子肯定活不成,可江贵人的孩子没有人知道,还望母後能护她安危,想办法将孩子抚养长大。”
“至于我,”宋妄低头,“母後,我去了,就不回来了。”
谢太後闭上眼,靠在椅子上,仿佛苍老了十岁。
她方才还能做到色厉内荏,这会儿,再也僞装不了。
她问:“你何时去?”
宋妄答:“待叛军到豫州时。”
谢太後眼底流下泪。
宋妄不语,转身离开。
日光落在他身上,莫名有种深寒。
谢太後此生头一次生出悔意。
沈樱,沈樱。
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