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之远讥讽:“差点忘了,你们薛氏如今的确是剩不了几个人了,满门抄斩你不怕,那薛氏的名声呢,薛氏向来以不愿杀无辜之人称之,你小小一个後辈便要违背祖训,使得薛氏遗臭万年,被世人所唾骂,你那些已逝的祖辈知道麽?”
“杀一个狗官我又何惧名声受损。”李行韫适才还只是轻笑,现下当真是被胡之远这一番可笑之言弄得发笑不止。
“胡之远,唤你一声太守,当真便觉得自己是个为国为民的父母官了?”
“你做的那些个勾当,哪桩哪件配令你称得上无辜二字?”
李行韫坐在阶上,目光森然,笑意幽幽。
胡之远莫名打了个哆嗦,他方才的底气已然消解了大半,这薛鼎怎麽会知晓他做了什麽,竟不是个好对付的,他张了张口,搬出自己最後一道救命稻草:“你杀了我,便是与赟朝作对,只凭你们薛氏一族势单力薄,只怕是还未夺下幽州便会被各州调遣过来的骑兵拿下,若是你现下将我放了,我大可不计前嫌,两眼一闭,当什麽也没发生过,保你薛鼎平平安安走出幽州。”
“谁说我要夺幽州?”毫不在意的惬意之声。
胡之远心里一咯噔,他从头到尾都以为薛鼎劫持他是为了夺下幽州与赟朝为敌,不曾怀疑过他有旁的目的,眼下他胡之远已乱了分寸。
“为何我不能是专程来取你性命?”
李行韫好整以暇地盯着胡之远,只勾着唇角,悠悠道出。
“我胡之远与薛郎君可曾有结仇?”胡之远再不敢蛮横,只觉心生几分畏惧,小心翼翼问出口。
”结仇?”李行韫擡眸,倒真像是仔细思索了一番的模样,末了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薛鼎倒是不曾与胡太守结过仇。”
胡之远咽咽口水,勉强弯了弯唇,一副和颜悦色的讨好模样,“那郎君。。。。。”
李行韫不欲再与其废话,道:“先说说罢,把任天远关押在了何处?”
任天远?那个京都来的毛头小子?
“郎君与那任郎君是?”胡之远心下暗喊糟糕,这薛鼎莫不是因那任天远才。。。。。。。
屈弦执剑横在胡之远脖颈之上,言简意赅三字:“少废话。”
“郎君问什麽,你便答什麽。”
胡之远哪受过这气,可见李行韫没什麽反应,便也只能咽下这口气,他心下一动,若是这薛鼎的人到了他太守府,惊动他府中的卫兵,那他岂不是正有法子脱身了,当下眼珠一转,应道:“任郎君现下正关在我太守府中。”
得到答案後,李行韫便就掸了掸衣袍身上的灰,不再多看那胡之远一眼,遂而与屈弦一道退出屋内。
徒留胡之远在原处不住叫喊,大抵也是惹得李行韫心烦了,只见他随手拈了一块粗布,往後一甩,正中胡之远口唇之中。
“郎君,闻香楼四周都按照您的意思埋好了我们的人,楼里的人也都处于我们的控制之下。”
李行韫拿了块干净的手帕擦了擦手,便就这般听着身後的屈弦呈报情状。
“还有楼主徐泠,适才属下在後窗捉到了正要逃窜的一行人,其中正有徐泠,现已处控制之下。”
李行韫轻哼一声,擡手示意道:“你先去一趟太守府,莫要闹出动静,若是找不到任天远。。。。。。”
他于此顿住,朝屋内方向睨了一眼,轻笑一声:“今夜还长。”
屈弦当下明了。
郎君的意思再显然不过。
若是有人耍什麽小聪明,那便就多受些皮肉之苦就是。
。。。。。。
吱呀。
一丝光亮从外透入。
趴在地上,四肢已变得松软无力的徐泠闻声望去,只见那侍卫将门打开,一高大身躯立在门前,却未见其再迈进门槛内一寸。
“怎麽?徐娘子也无福消受这自个研制的春花香?”
他的目光轻蔑,淡淡扫视了泠娘一眼,嗓音夹带讥讽笑意。
“郎君,是泠娘错了,还请郎君饶泠娘一命。。。。。。。”徐泠的声音虚弱极了,她如今自己饱受在春花香的折磨当中,显然难熬至极。
全身的燥热之意无处可排解宣泄,整个人宛若置身冰火两重天,进退两难。
分明这泠娘衣衫半褪,身姿妖娆,可李行韫却不曾停留半分视线,只不以为意笑问:“饶命?”
“动我夫人之时,怎麽没想过要令我饶你一命?”
“都是泠娘的错,是泠娘鬼迷心窍,胆大妄为。。。。。。”见眼前郎君对她对男人一贯的柔媚无动于衷,徐泠只得换了个法子,她往前挪动几步,跪在薛鼎身前,泪流雨下。
“饶你一命也并非不可。”李行韫往後退了半寸,悠然踱步,似是在思量些什麽。
徐泠一听,浑浊的眸光登时一亮。
只听见那郎君淡淡说道,“若能在此柱香燃尽之前,写下来过你这闻香楼的幽州官员,那便饶你一命。”
“但凡漏失一个。。。。。。”李行韫懒懒打了个哈欠,“那楼主便与此生无缘了。”
语罢,屋门再度被合上,这屋内唯一的光亮倏然消散,徐泠强撑着爬起,跌跌撞撞地奔到案前,直至于此,她的额前已然冒汗,右手如抖筛般颤栗,在纸上留下重重的墨色。
只是一张接着一张,皆是墨点残留,瞧不出她写的究竟是何字。
她便只能在这漫漫长夜之中,在这春花香的燃点之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执笔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