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一黯,望着适才还阿兄阿兄唤他的女娘此刻与旁人言笑晏晏,莫名生出欲望独享女娘笑颜的病态,意识到自己生出这般念头,他略微无措地垂下眼睫遮盖眼底生出几分不易被人察觉的阴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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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廊之中,那身着玄色衣袍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郎君,此刻攥着一女娘的手腕,步履匆匆,不知要去往何处。
昭澜只觉手腕被攥得生疼,出声呼痛,这才使得前头的郎君停了步子,但依旧未曾松手。
“阿兄这是作甚?”昭澜依旧没忘记她如今在失忆版李行韫面前的身份。
“你喜欢傅程?”眼前的李行韫似是变了个人一般,墨黑色的眼眸之中染上几分捉摸不透的暗色,他声音微沉,昭澜听得出他此刻心情不悦。
昭澜此番已经猜到几分李行韫将她拉来此处的目的,但她只是抽出自己的手腕,面色一脸无谓,语气散漫,并没有直接回答:“昭昭喜欢谁,好似跟阿兄没什麽关系罢?”
“桃花谷药王的内门弟子,若是做了兄长的妹夫,当也是与昭昭相配得紧罢?”
“昭昭实在不知兄长这般生气是为何?”
那女娘扑闪着浓密的长睫望着他,面色甚是无辜。
三句话将他的立场全然堵住,李行韫一时失语,藏在袖下的手青筋暴起,面色难看到了极致。
若真如女娘所说他身为她的兄长,的确没有理由阻止昭昭喜欢傅程。
难不成亲口告诉他的妹妹,他身为她的兄长却对妹妹有着不可告人的卑劣欲望麽?
昭昭难得见到李行韫这副拿她无可奈何吃瘪的模样,眉头一挑尽显狡黠得意。
一想到他并无立场阻止昭澜喜欢旁人,心头顿生难言的烦躁,低头却又见女娘这般娇俏的少女憨态。
他竟觉这般生动的神色似曾相识,便在这一刹那,脑海顿时闪过几个模糊的人影,一个身穿青绿衣裳的女娘擡头朝着他笑,但却是朦胧得怎麽也看不清面庞。
“阿兄跌下山崖身体还未曾康健,还是早些睡下罢。”昭澜见他不说话,顿时有些心虚,又瞧着他似乎不太对劲的模样,才刚刚玩弄了他,心里有些害怕他在此刻恢复记忆,便是寻了借口便要先离开此处。
李行韫并未拦住她,只因脑海所闪过画面愈来愈多愈来愈快,一时间接收不住,令他不由得扶住了额角,轻晃了晃头。
昭澜回眸瞧了他一眼,见他神色苍白,最终还是放不下心来,上前扶住了他。
“我送阿兄回屋罢。”
清脆的声音恍若一盏明灯令照亮了脑海深处漆黑混沌之中的李行韫,他的手被细软的另一只手搀扶着,鼻尖被那阵淡淡的兰花香所萦绕,脑中杂乱一时褪去,他的眸色渐渐恢复了几分清明,微微的钝痛感也稍有缓和。
“你喜欢兰花?”闻着这股若有若无的兰花香,他的心莫名安定下来,定定望向身侧的女娘。
莫名的一句话,昭澜怔怔点头。
“兰花倒是和你的气质很相配。”
昭澜微微愣住,伸出袖子闻了闻自己衣裙上的兰花熏香。
记得从前李行韫也说过这般类似的话,她的封号蕙姬便也是出自兰花,如今他失忆了竟也说出与从前相差无几的话来。
一时间她短暂地捡回了被她抛去九霄云外的良心。也罢,扮演李行韫妹妹也是玩够了,所幸等他们出了桃花谷便同他说清真相就是了。
将李行韫送到屋门口,昭澜便要告辞:“阿兄好好歇息。”
“嗯。”
虽是见他这般应了,但昭澜却是见他眉头紧锁,腰身稍稍弓弯,似乎很是痛苦的模样。
她只好停住了欲行的脚步,心下忽然回想适才李行韫应她除失忆之症并无其他伤势,此刻不由得开始怀疑他话的可信度。
李行韫莫不是为了逞强故作安然无事罢?
这般想着,昭澜便不欲急着走了,想着还是亲自一探究竟才能安心些。
“阿兄,我还是扶你进去罢。”
她担忧心切,一心扶着李行韫进了屋,并未留神到那郎君眸中一抹不易被察觉的得逞笑意。
昭澜到案上倒了杯温茶递给李行韫,目光却是落在李行韫的衣襟上,适才握着他手时已然暗暗把过脉象,倒是瞧不出什麽大问题,就是不知身上可有旁的外伤。
她全然盘算着该如何不引起李行韫怀疑地让他自个儿褪下外衣,毫不遮掩自己的视线,并不知眼前的李行韫已然因她的目光变得微微不自然。
她。。。。在看什麽?
为何他竟觉这般直白的眼神在哪处曾见过?
一如适才的闪烁,他再度在虚空之间看见了在空白记忆中不曾刻印下的朦胧画面。
胸前衣襟蓦然传来湿意,李行韫登时从碎片记忆之中回到现实,他低头一看,原是茶盏中的水不知何时倒在了衣衫上。
昭澜恶人先告状,小声惊呼道:“阿兄怎地这般不小心,快将湿掉的外衣脱下,莫要再染了风寒。”
“无碍。”
“如今七月炎热,这点。。。。”他的声音猛然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