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是宋斯年的一个试探。
从半年前他就有了那个打算,但也一直觉得不是时候可以再看看。
但中秋那夜,一个巴掌打断了他所有的希冀,他也觉得属实对这位广陵侯太好了。
好到让他以为顶着“生父”之名就可以做任何事。
“外祖父,既然您来了,不知可否为我做个见证?”
看出了这孩子眼中的决绝,老太师好像懂了他的意思,点头:“你直说。”
深吸一口气,宋斯年说出了积压已久的话:“我想分家。”
最後一个字落定,他浑身轻松。
这短短的四个字,却是引得庭院中所有人面上一怔。
要知道,宋斯年可是宋家这一代最有出息的孩子啊,十七岁参加科举就是状元郎,同年进礼部做官,短短五年就从一芝麻大小的仪制主事做到了如今的礼部侍郎。
而且当今礼部尚书的身体每况愈下,早有消息放出他年底之前就会辞官回家,因此这尚书之位,板上钉钉啊。
这可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天之骄子。
按理说,身後有广陵侯府这般助力于他自然是如虎添翼,可老虎却心甘情愿地将翅膀砍去,且好像极其嫌弃这对翅膀。
相较起振国公他们几个外人面上的错愕,陆老太师倒是震惊,慢慢背起手,缓缓问道:“想好了?不後悔?”
“自是不会,”冷眼瞥向那个不知所措的父亲大人,宋斯年面上的笑色更似自嘲:“我只怕分得太慢。”
“胡闹!”
父亲大人说话了。
一张脸被气得涨红,广陵侯走过来,指着长子的鼻子就开始骂:“你吃我的喝我的这麽多年,现在倒是想摔碗了,亲长尚在,不能分家!”
“亲长?侯爷不会是在说你吧?一个宁愿为了暖床婢也要欺辱发妻的亲长?”
几乎是最後一个字刚说完,有只大手就携着激烈炙热的掌风,以不可阻的阵势袭来。
却在距离宋斯年那张脸还有两指的位置,被人稳稳抓住。
是梁城越。
纵然同是武将,可一个偃旗息鼓多载,一个正发扬韬厉,既说长江後浪推前浪,自是不能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梁城越总觉得那双毫无波澜的瞳仁望着他时仿佛在说:
保护我,不然外祖父那关你别想过。
啧,这人真会拿七寸。
没注意到二人间的“眉来眼去”,悻悻收回手,广陵侯知道,今天这个儿子是动不了了。
可他不动手了,就轮到宋斯年动嘴了。
“怎麽,侯爷因铸成大错上不了战场,不去自省自琢,反倒是将一股脑的气焰发泄到妻儿头上,真是好大的本领。”
他字字珠玑,是早就想说的肺腑之言。
当年那件事,于在场大多数人来讲,也都是心头的那颗刺。
当年陛下一意孤行非要北伐,作为臣子只能领命,而振国公碰巧因旧伤复发不能奔赴前线,元帅之位就暂交到了广陵侯宋汶山的手上。
当时很多人都传,陛下这是要重用他。
但奈何这位广陵侯自己不争气,空有一身武艺却没有行军指挥之能。
因错误的领导,害得梁氏夫妇惨死,一万大军永远倒在国界线上,更是连丢两座城池。
班师回朝後,陛下不仅收回帅印,还撤了广陵侯在军中职务,让他再也没有了上战场的资格。
那时候甚至有人开玩笑地说,如果老国公不是看在陆老太师的面上,定是会提着剑要他来血债血偿。
宋汶山握紧了拳头,青筋暴起:“我早就说过了,你母亲是死于难産。”